南疆的密林,仿佛擁有自己呼吸與心跳的活物。濃霧不僅未曾散去,反而隨著他們的深入愈發黏稠,光線艱難地穿透層層疊疊的樹冠,投下斑駁陸離、搖曳不定的光斑,讓周遭的一切都顯得朦朧而不真實。空氣中那甜膩腐朽的瘴氣越發濃郁,無聲無息地侵蝕著生靈的神智與肉體。
阿橙蘿卻如魚得水。她步履輕盈,赤足點地,幾乎不發出聲響,唯有腕間踝間的銀鈴清脆作響,成為這片死寂林地中唯一的指引音符。她不時停下,纖細的手指掠過某片色澤詭異的苔蘚,或是從一株長滿尖刺的灌木上拈起一只通體碧綠的毒蟲,饒有興致地觀察片刻,然后或是任由其爬開,或是小心翼翼地收入腰間一個不起眼的皮囊。
“小心腳下哦,小郎君,”她頭也不回,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調侃,“左邊那片漂亮的藍色蘑菇,它們散發的孢子能讓你的骨頭變得比酥糖還脆,輕輕一碰就碎成渣渣。右邊那攤看起來清澈見底的水洼,底下可是‘蝕骨泥’,掉下去的話,不出半盞茶的功夫,你就只剩下一副干干凈凈的骨架了,倒是省了埋的功夫。”
莫寧面無表情地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精準地落在堅實的地面或裸露的樹根上。對于阿橙蘿“好心”的提醒,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與其操心我會不會變成骨架,不如想想如果你的鈴鐺聲把這片林子的主人吵醒了,我們該怎么給它解釋你不是一份自己走上門來的甜點。”
阿橙蘿腳步一頓,回過頭,琥珀色的眸子瞇起,像極了被踩到尾巴的貓,但嘴角卻彎起更深的弧度:“哎呀呀,莫寧大人這是在關心我?還是嫌我這鈴鐺吵了您的清靜?可惜呢,這鈴鐺可是能驅散一些不怎么可愛的小蟲子,若是沒了這聲響,萬一哪只不開眼的‘千足蜈’鉆進您的衣領里那滋味,可是能讓鐵漢變成繞指柔呢。”她說著,故意晃了晃手腕,讓鈴聲更加清脆悅耳。
“是嗎?”莫寧語氣毫無波瀾,眼神掃過她纖細的腰肢和裸露的腳踝,“那我建議你下次可以把鈴鐺系在脖子上,或許效果更好,至少能提醒那些被你毒瞎了眼的野獸,這里還有塊硬骨頭,硌牙。”
“你!”阿橙蘿氣結,臉上的笑容差點沒掛住。她發現眼前這個男人,不僅下手黑,嘴巴更毒!他那張冷峻的臉配上毫無情緒起伏的語調,說出的嘲諷話語殺傷力翻倍。她磨了磨細白的小牙,恨恨地轉過頭,決定暫時不跟這個毒舌男人一般見識。
然而,這片被阿橙蘿稱為“甜夢瘴林”的地方,顯然并不打算讓他們一直進行這種口舌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