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王有勝面前的，是他的營長。

一個同樣滿身硝煙，臉上還有一道新劃出傷疤的，沉默寡的漢子。

營長沒有去看那個還在哭哭啼啼的王有勝。

他的目光，越過所有人，直接落在了那個手足無措的愣頭青身上。

他沒有多余的廢話。

他甚至沒有提高自己的音量。

他只是伸出那只粗糙的，滿是老繭的手，指了指王有勝。

然后，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平淡的語氣，開口。

“把鞋，還給他。”

四個字，很簡單。

但那股子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人，身上所特有的，冰冷的殺氣，卻讓那個愣頭青，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哆嗦。

他不敢有絲毫的反抗。

甚至不敢有絲毫的遲疑。

他幾乎是小跑著，將那只黃膠鞋，送到了王有勝的面前，臉上，是討好而又畏懼的笑容。

“兄弟，對不住，對不住俺跟你開玩笑呢。”

營長沒有再理會他，只是轉頭，對著愣頭青身后的一個班長模樣的人，繼續用那種平淡的語氣說。

“管好你的人。然后，滾回去，讓你團長，來見我。”

那個班長，一個激靈，連忙點頭哈腰，帶著手下的人，灰溜溜地跑了。

一場鬧劇，就此收場。

王有勝看著失而復得的鞋子，立刻停止了抽噎。

他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接過鞋，像捧著什么寶貝一樣，先是在自己身上，擦了又擦。

然后，他一屁股坐下，將那只鞋，重新，小心翼翼地，穿回了自己腳上。

穿好之后，他還特意，把鞋帶，系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做完這一切，他才站起身，抬起那張還掛著淚痕，沾滿了泥污的臉，對著面前的營長，露出了一個感激的，傻乎乎的笑容。

他挺起胸膛，啪地一下，敬了一個不算標準，但卻無比認真的軍禮。

營長看著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那張一直緊繃著的，如同石刻般的臉上，肌肉，似乎抽動了一下。

想笑，又覺得不合時宜。

想罵，又覺得于心不忍。

最終，千萬語，只化作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他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轉身，大步離開。

天幕之下。

李云龍看著這一幕，也忍不住，被氣笑了。

他搖著頭，罵了一句。

“他娘的，瞧這慫兵，真給老子長臉。”

他嘴上罵著，但那雙因為憤怒而一直緊繃的眼睛，卻在這一刻，徹底地，柔和了下來。

他拿起桌上另一只沒摔碎的碗，給自己倒滿了酒，然后，一飲而盡。

這一次，酒的味道，似乎，沒有那么苦澀了。

3-5-8團陣地。

楚云飛，靜靜地，看完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