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張大彪,做完了那個,被他稱之為“草莽行徑”的,摔帽子的動作。
他看著那三百名戰士,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恐懼,跟隨著他們的長官,沖向了那片必死的陣地。
他看到,沖在最前面的一個戰士,被一顆子彈擊中了胸膛,他踉蹌了一下,沒有倒下,而是用盡最后的力氣,將手中的集束手榴彈,扔向了前方。
他看到,一個年輕的,臉上還帶著稚氣的戰士,被炮彈的氣浪掀飛,在地上翻了幾個滾,又立刻爬起來,瘸著一條腿,繼續向前沖。
他看到,張大彪,像一尊不可撼動的戰神,揮舞著大刀,將所有試圖靠近的死亡,都劈得粉碎。
他看著,看著。
他那張一直保持著冷靜與理智的臉上,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那雙一直帶著審視與批判的眼睛里,充滿了,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巨大的震撼。
許久。
許久。
他緩緩地,放下了那只一直舉在半空,卻忘了拿望遠-鏡的手。
他閉上了眼睛。
像是在逃避什么,又像是在回味什么。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眼中的那種,屬于精英階層的驕傲與從容,已經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顫栗。
他轉過頭,看著身邊,同樣被震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方立功。
他的聲音,很輕,很澀,像是在自自語。
“立功兄”
“我之前,說他們是匹夫之勇,是烏合之眾”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錯了。”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天幕。
投向那個,在炮火中,一往無前的身影。
“論帶兵,論帶出這種,把死,當成回家的兵”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融合的,顫抖。
“我楚云飛,不如李云龍。”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也不如他張大彪。”
這一刻。
他所有關于戰術,關于邏輯,關于裝備,關于正規化的,引以為傲的軍事理論。
在眼前這種,最原始的,最純粹的,向死而生的血性面前。
被沖擊得,支離破碎,潰不成軍。
戰場之上,所有正在觀看著天幕的人,都陷入了長久的,死一般的寂靜。
他們都被這股,決絕的,悲壯的,超越了生死的勇氣,所深深震撼。
畫面之中,張大彪,已經沖到了日軍陣地的前沿。
他身邊的弟兄,已經倒下了一大半。
他的身上,也增添了數道新的傷口。
一顆子彈,呼嘯著,擊中了他的肩膀。
另一顆子彈,擦著他的頭皮飛過,帶走了一片血肉。
他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但他沒有倒下。
他只是,發出了一聲更加狂野的怒吼,繼續,拖著那具已經傷痕累累的身體,向前,向前,再向前。
天幕之上,一行血紅的字幕,緩緩浮現。
有一種沖鋒,從開始,便沒有想過回頭。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