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的陰影,似乎一直跟隨著她。
葉弈墨坐在街角咖啡館靠窗的位置,面前是一杯已經冷掉的拿鐵。窗外車水馬龍,光影流轉,與她此刻的心境隔著一層無形的壁壘。
一個男人在她對面坐下。
中年,面容普通,穿著一身熨燙妥帖的灰色西裝,像這座城市里任何一個為生計奔波的經理人。但他坐下的動作,安靜得像一只貓。
“葉小姐。”他開口,沒有多余的寒暄。
葉弈墨沒有回應。她不認識他。
“我姓周,”男人自己說了下去,主動向侍者要了一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是江安和的朋友。”
朋友。
這個詞讓葉弈墨停下了攪動咖啡的動作。江安和性情孤僻,幾乎沒有社交。他的世界里只有代碼和研究,朋友這個詞,奢侈得近乎虛假。
“我怎么沒聽安和哥提過你?”她問,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我們這種人,習慣了不被提起。”周先生的回答滴水不漏,“活在陽光下的人,不需要知道陰影里發生過什么。”
葉弈墨整個人向后靠近椅背,拉開了半臂的安全距離。這個人很危險。不是身手上的,而是他身上那種歷經無數秘密后沉淀下來的、無聲的壓迫感。
“你找我做什么?”
“江安和死了。”周先生陳述著一個她早已接受的事實,“很多人都以為,是黎家動的手。”
“難道不是?”葉弈墨反問。所有的證據,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黎家那個貪婪又愚蠢的繼承人。
“黎家?”周先生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但他沒有笑,“黎家是擋在獅子面前的一只鬣狗。你費盡心機趕走了鬣狗,那頭獅子,還在原地看著你。”
獅子。
這個比喻,讓葉弈墨想起了藏書閣里那本手札。傅家的“影”,何嘗不是一只被圈養的猛獸。
周先生從隨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個牛皮紙袋,推到桌子中央。紙袋很舊,邊角已經磨損。
“這是什么?”
“安和留下的一些東西。一些他沒來得及公開的研究筆記碎片。”周先生的手指在紙袋上輕輕一點,“他最后的研究,和黎家無關。”
葉弈墨沒有碰那個紙袋。她只是看著他,試圖從那張毫無破綻的臉上,解讀出哪怕一絲真實的情緒。但那里什么都沒有,像一潭深水。
“他惹上了誰?”
“一個組織。”周先生端起剛送來的黑咖啡,喝了一口,滾燙的液體似乎對他毫無影響,“一個跨國的技術壟斷組織。他們給自己取了個很傲慢的名字。”
“叫什么?”
“創世。”
這兩個字吐出來,咖啡館里嘈雜的人聲仿佛瞬間被抽離。葉弈墨的世界里,只剩下這個名字帶來的、冰冷的重量。
“創世……”她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她從未聽過。
“他們像水下的巨型章魚,觸手遍布全球的頂尖科技領域。生物、能源、信息……任何能引領未來的技術,都在他們的狩獵范圍內。他們不出售技術,他們只吞噬和壟斷技術,還有創造技術的人。”周先生放下咖啡杯,“江安和的研究,讓他們感受到了威脅。所以,他必須死。”
葉弈墨的指尖,在桌面下無意識地蜷縮。她想起了江安和電腦里那些被層層加密,最后又被他自己親手銷毀的核心數據。原來,他防備的,根本不止是黎家。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她終于問出了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