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則帶著幾個伙計,充當著護衛的角色,他那高大的身軀和銳利的眼神,足以讓任何心懷不軌的人望而卻步。
柳如霜今天也換上了一件粉色的小旗袍,像只快活的蝴蝶,負責給客人們端送楚師傅秘制的“三清茶”。
小丫頭雖然饞,但在這種場合下,卻表現得異常乖巧懂事,引得幾位老先生連聲夸贊。
一切,都有條不紊,安然有序。
午時,客滿。
后廚的門簾一挑,第一道菜,終于登場。
“承:開水白菜。”
身著白衣的伙計,腳步輕盈,將一只只白瓷蓋碗,輕輕放在每位客人的面前。
蓋子揭開,沒有想象中的熱氣騰騰,也沒有撲鼻的濃香。
碗中,只有幾棵嫩黃的白菜心,靜靜地躺在清澈如水的湯中,不見一絲油星。
那湯,清得可以看見碗底細膩的紋路。
若不是那股子鉆入鼻息的,難以喻的,醇厚而內斂的香氣,任誰都會以為,這只是一碗普通的,寡淡無味的白水煮白菜。
在座的都是人精,沒人會真的以為葉凡會用白水來糊弄他們。
但即便如此,當看到這道菜時,眾人還是有些愕然。
這就是傳說中御廚的手藝?這就是價值一百塊大餐的頭牌?
坐在主桌的齊老先生,是京城有名的饕客,也是出了名的脾氣古怪。
他端詳了那碗湯半晌,眉頭微皺,卻沒有動勺子。
而鄰桌,一個看起來像是被朋友帶來的,穿著時髦,神情倨傲的年輕人,卻忍不住了。
他叫孫淼,家里是做倒爺生意的,新晉的萬元戶,今天是被一位長輩硬拉來的。
他早就聽說了“東方明珠”的盛況,對這里冷冷清清的氣氛本就不滿,此刻看到這道“清水煮白菜”,更是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故意將手中的勺子在碗里攪了攪,發出刺耳的碰撞聲,然后陰陽怪氣地高聲說道:“我說葉老板,您這可真會做生意啊!一碗白水煮白菜,就敢收我們一百塊?這是把我們當冤大頭耍呢?”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里,顯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秦武的臉色“騰”地一下就變了,拳頭瞬間捏緊,就想上前理論。
柳如霜嚇得小臉發白,不知所措。
大廳里的氣氛,瞬間凝固。
高家埋下的雷,終究還是爆了。
葉凡就坐在主桌,陪著齊老先生和吳建國。
聽到這話,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沒有理會那個孫淼,而是對著齊老先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微笑道:“齊老,湯要趁熱。嘗嘗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齊老先生看了葉凡一眼,又看了看那個滿臉挑釁的孫淼,眼神里閃過一絲了然。
他不再猶豫,拿起白瓷小勺,輕輕舀了一勺清湯。
他沒有立刻送入口中,而是先將勺子湊到鼻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一瞬間,老人家的身子,不易察t地,微微一震。
隨即,他將那一勺湯,送入口中。
湯汁入口,沒有想象中的滾燙,而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溫潤。
緊接著,一股無法用語形容的,極致的鮮美味道,在他的舌尖,轟然引爆!
那不是任何一種單一的鮮味。
有火腿的咸鮮,有老母雞的醇厚,有干貝的甘甜,有豬骨的濃郁……無數種頂級食材的精華,經過了千錘百煉,褪去了所有的火氣和雜質,只剩下最純粹,最本源的“鮮”。
這股鮮味,層層疊疊,如同錢塘江的大潮,一浪高過一浪,不斷沖擊著他的味蕾,最后,又奇跡般地融合在一起,化作一股溫潤的暖流,順著喉嚨,一路向下,熨帖著五臟六腑。
清而不寡,濃而不膩,鮮而不俗。
這哪里是開水?這分明是瓊漿玉液!是把山珍海味,都熬成了一滴水的功夫!
半晌,齊老先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里,竟然隱隱有淚光閃動。
他放下勺子,沒有看那個跳梁小丑般的孫淼,而是轉頭,望著后廚的方向,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一絲敬畏,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是國宴的湯。”
他此一出,滿座皆驚!
孫淼的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想反駁,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而齊老先生,卻像是沒有說完,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仿佛吐出了幾十年的感慨,再次開口,聲音響徹整個大廳:
“不,這湯,比我三十年前,在懷仁堂喝過的那一碗,還要清,還要醇。”
“敢問,主廚的師傅,可是……楚云飛,楚師傅當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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