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那份朦朧的好感深埋心底,本不敢細思,此刻被父親毫不留情地當面戳破,頓時心亂如麻。
她在軍寨十余日,與秦猛雖有接觸,卻更多是遠觀。卻多少能感受到秦猛那冷硬外表下,對那位陳月娘的深厚情意,也知此事艱難。
“婉兒,”林安國見女兒臉色變化,心下頓時了然,語氣不由得放緩,帶上幾分苦口婆心。
“你不要執迷不悟。爹爹是怕你受委屈,是為了你好啊!”
“我不!”林婉兒卻猛地抬頭,眼眶泛紅,那份倔強反而被激發出來,“爹爹,當年的您不也是個落魄書生嗎?
娘親當初不也是鐘情于您,根本不顧外祖家里反對,甚至不惜斷絕關系威脅,也要與您在一起!”
“哎?你這丫頭,如何又扯到為父頭上來了?”林安國聞臉皮抽搐,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當年,他的確是個窮酸書生出身,靠著妻子娘家扶持。后來榜上有名,逐漸走到了這一步。
“娘親曾說,她看中您才華橫溢,胸中有抱負,心系黎明蒼生,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林婉兒沒有絲毫停頓,側身望向北方,眼神堅定。
“女兒所看中的人,同樣是這種大丈夫!他頂天立地,訓練兵馬,戍衛邊疆,殺韃子從不心慈手軟。”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就女兒在軍寨這十余日,便親眼見到兩次韃子來襲,全被他率軍殺得大敗。
光是斬獲的首級,就不下兩千,繳獲的戰馬成群。
張崇大哥帶隊回來時,不僅帶回兩百來匹草原好馬,一百多匹馱馬。秦將軍還額外送了他五十頭豬羊呢!”
“啊?有這種事兒?”林安國雙眼圓睜,失聲驚呼。
兩千韃子首級!
這簡直是驚世駭俗的大捷!為何不見軍報傳閱?
林婉兒見父親難以置信,便信誓旦旦地道:“這是女兒親眼所見,其中一次,是秦將軍親自帶隊。連夜冒雪過界河突襲了韃子的馬場!
那次繳獲的戰馬就有…牛羊更是成群結隊,數量極多,軍寨都快裝不下了,清點統計許久。”
她本想說數千頭,話到嘴邊想起軍寨的禁令,終究改了口。
“爹爹若是不信,大可親自去問張崇大哥!”
林安國從極大的震驚中緩緩回過神來,神色復雜無比:“那小子不簡單吶!竟勇猛善戰至此?
他依舊固執地搖頭,但語氣已不似先前那般絕對: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想你受委屈。你娘走得早,我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你,給你尋一門最好的親事……”
“女兒不覺委屈!”林婉兒使勁搖頭,試圖說服父親,“這些天,女兒也跟月娘姐姐見過面,相處得……很是融洽。”
“那又有何用?”林安國板著臉,仍是沒有退讓,“婚姻大事,豈能兒戲?豈是你們小女兒家相處融洽便可決定的?
你在邊寨呆了這許多時日,名聲還要不要了?先回房歇著,沒有我的準許,以后哪也不許去!”
“是!女兒遵命。”林婉兒這次卻乖乖應聲,學著士兵模樣昂首,行了個禮,轉身逃也似的跑了。
她聽得出,父親的態度雖然仍然強硬,但語氣已然松動,尤其是聽到秦猛的戰績后的震驚做不得假。
她相信,只要以后多往軍寨跑動,每次帶回些好消息,一點點勸說這個老頑固,終有希望……
“哎……丫頭長大了,心也野了。”林安國望著女兒那忽然變得輕快起來的背影,臉上露出老父親特有的無奈、擔憂相交織的復雜表情。
隨即,他又猛地想起女兒方才的話。
——十余日內,連續擊潰至少兩撥韃子大規模襲擊,甚至主動越過冰封的拒馬河,深入草原襲擊韃子馬場。
斬首兩千,繳獲甚多?
若此非虛的話,這秦猛哪里只是個勇夫,分明是一員我大周百年來難遇的悍將、福將!
這功績若上報朝廷,足以引發驚天震動!
林安國再也坐不住了,霍然起身。
他沉吟片刻,轉身回房間,迅速換上一身正式的緋色官袍,命人即刻備轎,聲音斬釘截鐵:
“去城北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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