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狼口大捷的軍報,是在戰后第二天大清早送到的。
探馬背上插著三面赤紅令旗,馬蹄子踏碎黎明前的安靜,一路喊著“捷報,北狼口捷報——”
沖進軍寨直到官署前才翻身下馬,把一份沾著點暗紅血印的絹書,呈給聞聲沖出來的秦猛。
秦猛展開絹書,一眼掃到“伏擊成了,殲敵八百,繳獲甚多”等字樣后,嘴角剛翹起來。
飛虎衛親衛營統領趙平、副統領周揚聞訊趕來了。
兩人湊過來看,瞧見“八百狼戎全軍覆沒”“繳獲六百多匹草原戰馬”,當場就拍著手笑。
可往下一看“伏擊殺死,敵人潰散時自相踩踏,一共死了近千匹馬”。兩人臉上的笑立馬僵住,隨后迅速變成了心疼得直嘆氣的模樣。
“可惜啊!太可惜了!”
“這都是上好的草原戰馬,有錢都難買得到!”趙平連連跺腳,周揚則使勁捶著自己手心。
“心疼做甚?只要咱弟兄還在,還怕沒好馬?”秦猛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反倒安慰起兩位統領。
“死馬也是好東西。馬肉能犒勞三軍,讓大伙兒沾點葷腥;馬皮硝好能縫皮甲、做馬鞍。
馬骨能熬膠、榨油。眼下最要緊的,是把這些戰利品全運回來,一點肉渣都別留給韃子!”
“唉,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周揚也明白事情已經發生,這是最好的辦法,就是忍不住可惜。
“可不是嘛!將軍要是知道了,是袁飛這小子帶隊。肯定得訓斥他不夠小心。”趙平想起帶隊之人,臉上神情有些古怪,像是幸災樂禍。
秦猛用指節敲了敲戰報上“懇請趕緊派人手來運物資”那行字,對兩人說:“這才是眼下最頭疼的事。
主寨昨天剛打完仗,繳獲的東西堆得跟山似的,還沒清點完,北狼口這邊又要不少人手,實在是挪不開。”
趙平一聽就笑了,“秦知寨,別的將軍愁沒勝仗打、沒東西繳獲,你倒好,愁勝仗太多、繳獲太豐!這種煩惱,不知道要讓多少同僚眼饞!”
“就是!”周揚也附和著笑了。
笑聲還沒停,又一匹快馬跟旋風似的沖到官署前,騎士嗓子啞著卻透著興奮:“報——!
雙渦堡夜襲大捷!張富貴將軍帶隊過河夜襲,燒了敵營,殺了五百個敵人,繳獲幾百匹戰馬!”
官署內瞬間安靜下來!
那是秦猛在內的眾人都有點愕然。
隨后他爆發出比剛才更加響亮的贊嘆,議論。
一向心高氣傲的趙平,也忍不住跟周揚對視一眼,兩人眼里都透著佩服。
他大步上前,對著秦猛,鄭重地抱了抱拳:“秦知寨,北狼口靠地形設伏,雙渦堡夜襲跟天上掉下來的雷霆似的,加上主寨打退敵人。
三戰三勝,一共殺了兩千多個韃子!
這么大的戰功,我們今天親眼看見了,才知道啥叫‘用兵如神’。陷陣營組建不久,可這個名聲,真是知寨和弟兄們一刀一槍拼出來的!”
周揚也感慨道:“以前趙將軍經常稱贊你有頭腦,會打仗,心里有些不服,覺得將軍偏袒。
這次親身經歷了,才知道秦知寨捕捉戰機有多敏銳,用兵果斷狠辣,比我們想的厲害多了。比我們要強,趙將軍這么看重您,真是有眼光!”
秦猛將手里的戰報隨手扔在桌上,擺著手笑:“趙大哥、周大哥,別再捧我了。勝仗是前線弟兄拼命打出來的,我不過是盡了本分。
再夸下去,我腦子一熱,心態膨脹,下次說不定就成了驕兵必敗,我可以找你們算賬嘍!”
“哈哈哈……”官署內爆發出大笑聲。
秦猛揉了揉眉心,露出了真真切切的疲憊,“打勝仗當然高興,但戰后安撫傷亡弟兄、治傷、穩住民心、清點繳獲,一堆事兒等著辦,這才真叫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