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猛這才稍稍放心,轉身便朝著寨內軍醫局走去。
醫療所,已經一分為二。
新設立的軍醫局位于寨南方向,由幾排新修繕的鋪屋組成,地方寬敞,緊挨著附寨東墻,靠近林帶,地方不僅偏僻,而且空氣比較好……
軍醫局,彌漫著濃重的草藥味和淡淡的血腥氣。
傷兵們或躺或坐,呻吟聲、交談聲低低回響。
秦猛的出現,讓略顯壓抑的氣氛為之一振。
他放輕腳步,逐一走到傷床前,俯身查看傷勢,溫詢問。
遇到傷勢沉重的,他更是駐足良久,輕輕握住對方的手,將官署剛剛議定的豐厚撫恤方案清晰告知。
“兄弟,放心養傷,你的家小,軍寨養一輩子。”
樸實卻重如泰山的話語,讓那些因傷殘而對未來充滿恐懼的漢子們紅了眼眶,情緒漸漸安定下來。
秦猛細心地將干凈布條、清水遞給忙碌的護工,目光卻在人群中搜尋了一圈,微微蹙眉。
他并未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拉住一位正端著藥碗的婦人詢問,才得知陳月娘這兩日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傷員。
今日便沒來軍醫局幫忙。
“唉,我這腦子!”秦猛聞,臉上頓時浮現愧疚之色,忍不住抬手輕輕給了自己額角一下。
連日忙著打仗,竟疏忽了對自家人的關心。
他立刻轉身,帶著牛五等親兵快步返回官署。
推開小院門,正屋窗戶透出的昏黃光線中,一個纖細的身影正倚靠在窗邊,正是陳月娘。
她身上裹著一件碎花棉襖,臉色透著幾分不健康的蒼白,不時掩口發出幾聲低低的咳嗽。
然而,她卻未停歇,就著窗外透進的微弱天光,正一針一線地縫補著秦猛平日訓練的舊號衣。
針腳細密而勻稱,神情專注而溫柔。
看到這一幕,秦猛心頭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狠狠觸動了,他鼻子發酸,既心疼,又有點歉疚。
他大步走進屋,帶起一陣寒意。
陳月娘聞聲抬頭,見是秦猛,蒼白的臉上瞬間掠過一絲驚喜,隨即又想掩飾自己的病容,忙要起身。
“快坐著,別起來!”秦猛急忙上前,伸手輕輕按住她的肩膀,觸手感覺柔弱,不由更加憐惜。
秦猛在女人身邊坐下,仔細端詳她的臉色,語氣里滿是自責:“早上走得急,也沒細看……你這病,何時加重的?可請大夫瞧過了?藥吃了沒?”
一連串的發問,透著不加掩飾的關切。
陳月娘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頭,聲如蚊蚋:“猛子哥,不礙事的,就是前兩日夜里看書晚了,可能著了點風寒,喝過姜湯了。”
“姜湯頂什么用?”
秦猛語氣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責備,更多的是心疼,“小蕓那丫頭呢?怎不好生照顧你?”
“她呀,”陳月娘抬起眼,嘴角露出一絲無奈又寵溺的笑意,“帶著小艷,去打谷場那邊教導那群女子練槍棒了。這丫頭,就喜好這個。”
“這瘋丫頭,整天舞槍弄棒,沒個姑娘家的樣子。”秦猛想到妹妹秦小蕓性子越發野了不由得頭痛。
陳月娘卻柔聲寬慰道:“猛子哥,莫要這么說小蕓。
咱們老秦家,祖上就是將門之后,小蕓這般,也是傳承家風。
況且這亂世,女子有些武藝傍身,也是好事。”
她的話語溫和,讓秦猛心頭的些許無奈也消散了。
他嘆了口氣,沒再糾纏此事,而是站起身:“你且歇著,我給你弄點吃的來,去去就回。”
說完,秦猛拿走陳月娘手中衣物,給她掖好被褥,轉身出了屋子,徑直朝著院角的伙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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