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人值得自己追隨,”諸葛風首次有了這個想法。與秦猛這番關于“庖廚”與“治道”的簡短對話,也如一顆種子般,悄然植入了心田。
當秦猛端著熱氣騰騰的肉粥、煎蛋和那碗深褐色的枇杷紅糖水回到屋里時,陳月娘怔住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在亂軍中廝殺、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男人,此刻卻像個笨拙又細心的普通農家漢,為她張羅著這些瑣碎吃食,鼻尖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快,趁熱吃點兒。”秦猛將木托盤放在她身邊的矮幾上,語氣帶著些許催促,又有些不自然。
“這枇杷糖水也喝了,發發汗,咳疾能好得快些。”
陳月娘低下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嗯”了一下,拿起湯匙,小口小口地吃著肉粥。
粥的溫度恰到好處,肉香混合著米香,暖流從喉間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份煎蛋,也火候正好,是她喜歡的熟度。
她吃著,眼淚卻忍不住撲簌簌地掉了下來,滴落在碗里。
“呃……怎么還哭上了?”秦猛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月娘,是哪里不舒服?還是不合胃口?”
陳月娘連忙搖頭,抬起淚眼朦朧的臉,聲音哽咽:“沒有……很好吃……就是,就是覺得……猛子哥你對我太好了……”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要驅散這過于柔軟的氣氛,岔開話題道:“這些天殺的韃子,年節都不讓人安生,總是來劫掠殺人,真是壞透了!”
話語里,帶著對侵略者切齒的恨,更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對即將再次出征的心上人的深深憂慮。
秦猛如何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他心中一片溫軟,坐在她身旁,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大手一揮,語氣充滿了強大的自信。
“月娘,別擔心。他們來,咱們就打回去!上次能殺得他們丟盔棄甲,這次照樣讓他們有來無回!你安心在家里養病,等我的捷報。”
他的笑容和話語,像是有種奇特的魔力,驅散了陳月娘心頭的陰霾。
她看著秦猛堅定的眼神,感受著他話語里的力量,那份擔憂漸漸被一種莫名的信任所取代。
陳月娘輕輕點頭,蒼白的臉上終于泛起一絲紅暈,低聲道:“嗯,我信猛子哥。你…你一定要小心。”
屋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一對即將面臨分別的年輕人。
難得的溫情在硝煙的間隙里靜靜流淌,暫時掩蓋了外面的肅殺之氣。
然而,這溫馨的時刻并未持續太久。
就在秦猛看著陳月娘慢慢喝下那碗枇杷糖水,剛想再囑咐她幾句時——
“嗚——嗚——嗚——”
低沉、凄厲、穿透力極強的號角聲,毫無預兆地,如同冰冷的鐵錐,猛然刺破了軍寨短暫的寧靜!
一聲緊接著一聲,連綿不絕,是從前沿燧堡發出的最高敵情警報!
這聲音代表著,大規模敵軍出現,已經迫近!
秦猛臉上的溫和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軍人本能的銳利與冷峻。
他猛地站起身。
陳月娘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號角驚得手一顫,碗里的糖水晃了出來。
她下意識地伸手抓住秦猛的衣角,眼中滿是驚慌與不舍:“猛子哥,你…你…我等你回家。”
秦猛回頭,看到她眼中的擔憂,心下一軟,用力握了握她冰涼的手,語氣沉穩,安慰道。
“月娘,你放心,這場仗打不起來的,至少今年冬季打不起來,你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說完,他毅然抽出手,轉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一出門,秦猛臉上殘存的溫柔盡數化為凜冽的殺意,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直娘賊!這群狗韃子,沒個消停,真是找死都不看黃歷!”
早已在署外集結待命的牛五等親兵立刻牽馬迎上。
秦猛翻身上馬,一扯韁繩,踏雪烏騅打了個響鼻,撒開四蹄,便朝號角聲響的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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