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五,寒風卷著大雪,刮過幽州城外的曠野,虎賁軍飛虎大營的黑色旗幟在風雪中獵獵作響。
飛虎衛作為拱衛幽州的重要軍事力量,軍營規模極為龐大,營內校場、營房、糧倉、軍械庫一應俱全,足以容納數萬名士兵駐扎。
大營內,中軍大帳的炭火盆燒得正旺,暖意融融,卻驅不散趙起將軍眉宇間的幾分憂慮。
他身著玄色錦袍,外罩一層薄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案上的兵符,目光落在帳外紛飛的雪花上,思緒早已飄遠。
近來讓他煩憂的事有兩件,一是朝廷欽使突然轉道而來,要在營中巡視檢閱,一套繁瑣的流程下來,硬生生拖慢了他馳援鐵血軍寨的原定計劃。
二來,從幾天前開始,幽州城內的富戶商賈們便成群結隊地找上門來,一個個哭哭啼啼,攥著書信跪在營門外,聲稱他們的兒子是被冤枉的,他們不知情,求趙起將軍開恩放人。
趙起起初以為是麾下士兵犯了欺壓百姓的過錯,派人仔細查探情況后,卻是哭笑不得。
原來,這一切又是那秦猛搞得鬼。
其實是秦猛“用錢糧換人命”的計劃開始奏效了。
前段時間,秦猛派張龍張虎兄弟帶隊,入幽州辦事。主要目的是接劉三家眷,其次是記錄幽州地形,順便給那些被俘的廂軍家屬送信。
這些軍卒都是此前從冷艷山寨抓獲的。家里貧困的告知消息,明年開春舉家搬遷到邊寨定居。
家中條件稍好的,收到的書信里則不僅告知了“拿錢糧換人”的條件,還簡明扼要地寫明:
他們的親人是被幽州楊家蠱惑,于冷艷山公然襲擊邊軍,這本是殺頭甚至株連九族的重罪。
信中更是直接點明,所需錢糧的具體數額,需家屬親自到幽州飛虎大營找趙起將軍商議。
趙起得知其中緣由后,自然不會放過這充盈軍資的機會,當即趁機向這些富戶商賈索要錢糧。
幾日下來,源源不斷的糧車駛入飛虎大營,將倉庫堆得滿滿當當;一箱箱沉甸甸的金銀被抬進中軍帳側的庫房,耀眼的光澤格外誘人。
可即便軍資日益豐厚,趙起心中的憂慮卻絲毫未減。
只因他有秘密消息,幽州官僚多與草原韃子有牽扯,而且這次朝廷欽使突至也是對方為之。
他始終擔心鐵血軍寨孤立無援,面對契丹鐵騎的猛攻會損失慘重,甚至可能被踏平寨門。
“希望還來得及……”趙起望著帳外飄落的雪花,低聲呢喃。
隨即將他喚來親兵,下令道:“傳我將令,全軍即刻整頓兵馬,備好行裝,護糧隊伍先行,待明日檢閱結束,立刻開拔,馳援鐵血軍寨!”
話音剛落,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緊接著,一名親兵快步闖入大帳,高聲稟報:“將軍!營外有兩隊騎兵飛奔而來,說是知寨秦猛和趙統領派來的斥候,有緊急軍情稟報!”
趙起心中一緊,連忙起身:“快讓他們進來!”
片刻后,兩名風塵仆仆的斥候被引入大帳,身上的鎧甲還沾著雪沫與塵土,來不及喘口氣,便單膝跪地,雙手高舉捷報:“啟稟將軍!
鐵血軍寨大勝!秦知寨率軍擊潰契丹軍主力,蕭鐵鷹落荒而逃,我軍大獲全勝,繳獲無數。”
趙起急忙接過捷報,展開細看,一行行字跡清晰映入眼簾:鐵血軍寨于界河一帶與契丹軍交戰,憑借將士奮勇與外援相助,斬殺契丹兵兩千余人,俘虜數百,繳獲戰馬、糧草、軍械……
秦猛懂得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上報刻意弱化自己,繳獲一筆帶過。然而,做事最怕有內奸。
趙平寫的戰報,那就比較詳細了。
巡檢司駐地設伏,絞殺上千韃子,當夜就連環計,引誘契丹主力來攻,己方趁勢三面夾擊。
殺敵多少,繳獲多少,這位趙統領寫得比較詳細。甚至又提及了北狼口,雙渦堡,護河堡三場戰役,連戰連捷,把殺韃子總數做了統計。
趙將軍迅速看完兩封戰報后,這位戍邊多年、見慣了沙場風浪的老將,臉上表情接連變化。
先是浮現出錯愕之色,接著又是喜悅,隨后是難以置信,一股抑制不住的驚喜涌上心頭。
他猛地一拍案幾,放聲大笑:“好!好一個秦猛!果然帶兵有方,不愧是開國名將之后!”
“竟不等我援軍抵達,就憑一個邊寨的力量,硬生生打退了契丹鐵騎,還斬殺敵兵六千有余!”
趙起越說越激動,手中的捷報被攥得微微發皺:“即便有親衛營、磐石營等外援相助,可僅憑一座軍寨便能創下如此戰績,不可思議!”
“這秦猛,果然人如其名,真是個難得的猛將!”趙起想到年輕時候自己的戰績,感慨連連。
帳內的親兵們聽聞大勝的消息,也紛紛露出振奮的神情,因馳援延遲而籠罩的陰霾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