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署內,燭火明滅不定,將案上的賬冊與文書映出幾分晃動的光影。
秦猛正襟危坐,翻看賬冊核對數據,對著攤開的軍寨規劃圖凝神思索,提起毛筆,筆鋒落處,或是圈改審批意見,或是勾勒營建細節。
身為知寨,他肩上從不止領兵作戰的重任,軍寨釘在邊塞,存續與發展更需要親手擘畫。
下頭人能各司其職,處理各項事務。
可軍寨經營,具體方向與根基,終究要他來定。
案上的草圖層層疊疊,土法水泥的煉制步驟、白糖的提純工藝、壓縮干糧的配比構想,既是財源路子,又是軍用,皆標注得清晰詳實。
旁側還鋪著鐵血學堂的規制圖、鋪屋的改良設計、防御工事的立體草圖,以及新主寨的選址標注與軍營,倉房,武器等營建方案……
每一筆都系著軍寨的未來!
他時而眉峰緊蹙,似在權衡利弊,時而提筆疾書。偶得妙想時,嘴角還會漾開一抹輕快的笑意。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漫進屋內,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
案腳邊,幾個揉皺的紙團靜靜躺著,都是方才勾勒出來覺得不滿意,斟酌再三后廢棄的構想。
“猛子哥,夜深了,該歇了。”秦猛剛放下筆伸了個懶腰,陳月娘便端著一碗熱雞湯走進來,語氣里帶著幾分嗔怪,卻又藏著濃濃關切。
“先把雞湯喝了,身子是根本,可不能熬壞了。”
她將碗輕放在案上,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大氅,仔細為秦猛披上,還輕輕理了理他的衣領。
“知道了,這不是思路正順,想多敲定些事嘛。”秦猛轉頭朝她笑了笑,拿起雞湯一飲而盡,暖意順著喉嚨滑進胃里,頓覺渾身暖洋洋。
見陳月娘要伸手收拾地上幾個紙團,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順勢將人摟進懷里,轉身就往后堂走:“別收拾了,明天再說,先回屋睡覺。”
“哎喲!猛子哥,你快放開,讓人看見多不好!”
陳月娘渾身一顫,臉頰瞬間紅透,連耳尖都泛著熱。手忙腳亂地想推開秦猛,可她那點力氣,在虎背熊腰的秦猛面前不過是徒勞。
兩人剛踏出官署門檻,卻正巧遇上從秦小蕓屋里出來的林婉兒,她手里還攥著繡好的帕子,見此情景,腳步猛地頓住,俏臉一下子紅了。
陳月娘更是嬌羞,推搡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羞得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婉、婉兒妹子……”
她說著,羞惱地瞪了秦猛一,卻悄悄攥緊了秦猛的衣襟,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尋求支撐。
秦猛倒也坦蕩,只朝林婉兒拱了拱手,咧嘴笑了笑:“婉兒姑娘還沒歇息,可不能熬夜。”
說完他便摟著陳月娘快步往正屋走,木門“吱呀”一聲合上,將院中的尷尬徹底隔在門外。
林婉兒站在原地,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方才兩人親密相擁的一幕,在眼前揮之不去。
她望著緊閉的屋門,嘴角緩緩牽起一抹苦澀的笑,心里像是空了一塊,連夜風卷來的梅香都變得有些寡淡。
她輕輕嘆了口氣,攏了攏身上的衣裳,轉身踩著薄雪慢慢往自己屋走,腳步比往常慢了許多。
女孩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
剛走了幾步,侍女小蠻端著木盆從伙房歸來,盆里熱水冒著裊裊白霧。
到了近前,小蠻眼尖,一眼就看出林婉兒神色不對,快步上前,把盆往廊邊石桌上一放。
她湊過來拉了拉林婉兒的衣袖:“小姐,你怎么了?臉這么白,是不是夜里風涼著了?”
林婉兒腳步頓住,指尖還攥著那方帕子,沉默片刻才輕輕搖頭:“沒什么,就是有點乏了。”
“沒什么才怪呢!”小蠻皺著眉,語氣帶著焦急:“哦!小姐,你不會又是在想……秦知寨吧?”
見林婉兒垂著眼不說話,小蠻叉著腰,勸說:“按我說,你直接跟他表露心意,我娘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你主動點,說不定事兒就成了!”
“哎,你不懂!”林婉兒聞,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笑。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被夜風吹散。
……
正屋內,燭火搖曳,將兩人的身影投在墻上,交織晃動,平添幾分暖昧。
陳月娘仰頭看著秦猛,臉頰緋紅,似要滴出血來。
她舉起粉拳,不輕不重地捶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聲音帶著嬌嗔:“猛子哥,怪你,都怪你!方才在院中……讓人瞧見了,羞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