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乾念從來都知道，對云琛來說，忠誠與信仰，從來比生命還重要。

一旦觸碰這底線原則，什么海誓山盟情情愛愛都沒用。

即使如今他們歷經千辛萬苦，通過上天的生死考驗，終于可以在一起。

但有些事不論清楚，將會是他們漫長未來里的一根尖刺。

躲不掉，避不開。

每次觸碰，便是一道難的傷痕，早晚扎得兩個人疲憊痛苦，直至怨懟分開。

那便是所有人都不在乎，而云琛最在意的一點：

他霍乾念圖謀三國，那些過往的算計、流血與犧牲……一切究竟是為天下蒼生，還是為他一己權欲呢？

這問題除了云琛，沒有任何人關心。

云琛嘴上并不說，一副對所有往事都翻篇的態度。

但看著她那雙不會撒謊的眼睛，霍乾念清楚地知道，她心里一天都沒有忘記過。

霍乾念又想起當年與觀虛論道的情景。

其實當年他問的三個問題，觀虛的答案是倒著給的。

現在正著捋一下的話：

他問云琛，觀虛的答案是“有，無，緣，份”。

他問楠國，觀虛的答案是“三國歸楠”

他問霍幫，觀虛的答案是“天下同姓”。

那時觀虛還問他，如果他與云琛在一起，分則天下興，合則天下亡，他該怎么辦？

他當時不懂，他與云琛兩個人的感情而已，何故礙到天下蒼生。

如今，將這所有串聯在一起，他好像終于有些明白了。

有緣就無份，有份就無緣。

“份”與“緣”互為因果。

在皇位的“份”與云琛的“緣”之間，他只能選擇一個。

若他選擇皇位，與云琛坐上那兩個看似萬人之上的帝后高位，也就是選擇一輩子與皇權伴生的無盡陰謀算計糾纏不清。

他幾乎可以預見那未來：

云琛曾兩度嫁人的過去，女扮男裝做護衛的經歷，母親騙婚的身世……一切都會被翻出來扭曲放大，成為朝臣和貴族們揪住不放的污點。

即使他力排眾議令云琛做皇后，那么生性活潑愛自由的她，也將長久活在無數挑剔目光下，一舉一動都被批判，被迫變成人們心目中端莊的皇后模樣……

她早晚會變得不快樂，不像她。

朝臣與貴族們也早晚會知道，云琛解噬魂丹毒性之事，不光勝算極低，只有千中之一，還代價極高。

當初提出這千中之一辦法的時候，炎朗就明確說過，毒素深入她心脈難以除根，她此生已不可能有孕。

面對皇室后繼無人的現實，人們的質問、指責、陰謀與算計，將一股腦兒地朝他和云琛噴涌而去。

人們會想盡一切辦法將美麗的女人們塞進后宮。

他自然可以為她抵擋一切，拒絕一萬次。

可那也代表著她將為此憂心難過一萬次，痛苦與內疚長年累月積淀，終將使她卑微。

待終有一日，她積怨成疾，撒手人寰，他要么與她一同西去，要么將痛失摯愛的怒火報復在活著的人們身上。

到那時，他無心朝政，不可能再做一個冷靜睿智的王，他也許會比先皇南高羽還要瘋狂。

“天下亡”的預，便要那樣成真。

這未來，光是想想都覺得可怕，甚至還是他能想到的最簡單的結果。

若真正走下去，那皇權催生的骯臟路，不知道還要橫生多少令人心力交瘁的意外枝節。

所以說，云琛心里的刺要消解，那帝后的權力寶座也坐不得。

在皇位的“份”與云琛之間，他只能，也只想選擇云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