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爸爸”,像一根針,猝不及防地刺進了孟聽雨的心里。
她的臉色瞬間變了。
“念念。”
她的聲音不自覺地冷了下來,帶著一絲嚴厲。
“不許亂叫。”
念念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黑葡萄似的眼睛里蓄滿了委屈和不解,小嘴也委屈地抿了起來。
她做錯什么了嗎?
孟聽雨的心揪了一下,可理智告訴她不能心軟。
顧承頤現在不記得了,她不能讓念念的稱呼給他造成困擾,更不能讓他覺得自己在利用孩子逼迫他什么。
“我讓她叫的。”
一道清冷沉穩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孟聽雨抬頭,看到顧承頤操控著輪椅,緩緩來到她們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女兒委屈的小臉上,閃過一絲心疼,隨即抬眼看向孟聽雨,眼神堅定。
“我本來就是她的爸爸,為什么不讓她叫?”
他說得理所當然,不容置喙。
緊接著,他的視線牢牢鎖住孟聽雨的眼睛,聲音低沉了幾分,一字一句,帶著某種不容錯辨的暗示。
“而且我本也是你的……”
他后面的話沒有說完。
可那個未盡的詞語,卻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孟聽雨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層漣漪。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當然知道他想說什么。
丈夫,或者愛人。
盡管他失去了記憶,他們此刻的關系有些難以界定,可他竟然會這樣主動地、強勢地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這個認知讓孟聽雨措手不及,心底深處卻有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
他不是在排斥她,也不是在敷衍她。
他是在用他的方式,承認她,接納她。
孟聽雨緊繃的肩膀,在這一刻悄然放松。
她看著他,眼底那層刻意維持的疏離冰殼,緩緩融化,露出了底下最真實的、不自覺流露的溫柔。
顧承頤一直悄悄觀察著她的神色。
從她臉色驟變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提了起來。
他怕自己太過急切,冒犯了她。
他怕她覺得自己是在用父親的名義,強行將她捆綁在自己身邊。
可當他看到她眼底的冰霜融化,看到那抹溫柔重新浮現時,他懸著的心,終于穩穩地落了回去。
一股難以喻的喜悅,悄無聲息地在他心底蔓延開來。
她沒有生氣。
她不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這個認知,比任何實驗數據的成功都讓他感到滿足。
一旁的李秘書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嘆為觀止。
短短兩天,這位孟小姐已經將顧先生從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壇上,拉了下來。
更讓他敬佩的是孟聽雨本人。
面對顧先生這樣身份的人,她始終保持著一種不卑不亢的姿態,懂禮數,知分寸。
那張清麗絕倫的臉上,寫著的是與年齡不符的通透與堅韌。
李秘書實在難以想象,那樣貧瘠的山區,究竟是如何養出這般鐘靈毓秀的妙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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