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風,帶著一股子鐵銹和焦糊味兒,那是陳芝兒帶著錦衣衛和飛熊軍殘部,像瘋狗一樣滿城搜捕留下的痕跡。
整個京城被翻了個底朝天,老鼠洞都掏了三遍。抓了不少可疑的北狄探子和幾個藏得挺深的西域眼線,但那個鬼影子一樣的北狄巫師兀鷲,還有劫走吳天德的西域高手頭子,愣是連根毛都沒撈著!
厲欣怡把自己關在太醫院隔壁臨時改的毒理房里,三天三夜沒合眼。瓶瓶罐罐堆滿了桌子,各種藥味混合在一起,熏得人腦仁疼。
她眼睛熬得通紅,手指上沾滿了各種顏色的藥粉和干涸的血跡——那是分析蕭明月身上混合毒時留下的。她像頭發怒的母獅,對著那些復雜的毒理圖譜和一堆堆試藥死掉的小白鼠尸體低吼:
“該死的!就差一點!兀鷲老鬼!別讓老娘抓到你!”
長樂宮里,唐若雪的氣息越來越微弱,那點青紫色已經從嘴唇蔓延到了指尖,像朵即將凋零的冰花。
蕭明月被單獨關在布滿了厲欣怡特制安神香和壓制巫毒符咒的靜室,雖然沒再發狂,但臉色灰敗得像死人,呼吸輕得幾乎感覺不到,全靠厲欣怡用金針吊著最后一口氣。
我看著兩個妹妹一個比一個慘,心口像塞了塊燒紅的烙鐵,又疼又悶,還滋滋冒煙。怒火燒得我五臟六腑都在疼,卻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陳芝兒殺紅了眼,可敵人藏在陰影里。厲欣怡算盤珠子都快撥碎了,也解不開這要命的毒。
就在我快要被這絕望逼瘋的時候,一張薄薄的、帶著羊膻味的皮卷,被人用弩箭射進了戒備森嚴的宮門,釘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皮卷上用歪歪扭扭的漢字寫著:
“欲救雙姝,日落時分,獨身一人,
至西郊‘亂葬崗’古槐下。
過時不候,香消玉殞。”
落款是一個猙獰的狼頭圖騰,旁邊畫著一只滴血的眼睛——正是北狄巫師兀鷲的標記!
陷阱!赤裸裸的陷阱!瞎子都看得出來!
那亂葬崗陰氣森森,古槐更是有名的鬼樹,擺明了是請君入甕,要我的命!
“陛下!去不得啊!”陳芝兒一把搶過皮卷,恨不得撕個粉碎,
“那老鬼就是想引你出去!亂葬崗那種地方,他肯定埋伏了無數高手!”
“是啊陛下!”厲欣怡也沖了出來,臉上還帶著藥漬,
“這毒我快有眉目了!再給我點時間!你不能去冒險!”
我看著她們焦急的臉,又想起靜室里毫無生氣的明月和長樂宮里奄奄一息的若雪。
時間?若雪撐不過今晚了!
明月也隨時會油盡燈枯!再等下去,等著給她們收尸嗎?
“等不了了。”我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這是唯一的線索。就算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朕…也得去闖一闖。”
“那我跟你去!”陳芝兒立刻道。
“不行。”我搖頭,“對方說了,獨身一人。多帶一個人,若雪和明月就多一分危險。”
“可…”
“沒有可是!”我打斷她,目光掃過兩人,
“芝兒,你留在京城,給我守住!若雪和明月若有半點差池,我唯你是問!
欣怡,你繼續研究解藥,一刻都不能停!萬一……萬一我回不來,至少……要保住她們的命!”
“陛下!”兩人同時喊道,眼圈都紅了。
我沒再理會,轉身走向內殿。換上最普通的青布衣袍,將定國劍用布裹了背在身后,懷里揣著那枚冰冷的鳳凰玉佩。
夕陽如血,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
——西郊——亂葬崗
殘陽似血,給這片埋骨之地鍍上了一層詭異的暗紅。
枯藤老樹,斷碑殘冢,烏鴉聒噪著盤旋。
風穿過嶙峋的怪石和墳包,發出嗚嗚咽咽的鬼哭。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腐土和…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腥甜藥味。
那棵巨大的、虬枝盤曲如鬼爪的古槐下,站著兩個人。
一個穿著骯臟的、綴滿各種獸骨和人骨飾物的黑袍,身形佝僂,臉上涂滿了五顏六色的油彩,只露出一雙渾濁卻閃爍著陰毒光芒的眼睛,手里拄著一根頂端鑲嵌著骷髏頭的扭曲木杖——正是北狄大巫師,兀鷲!
他身旁,站著一個高大魁梧、披著厚重黑熊皮、臉上帶著刀疤的巨漢,氣息兇悍如蠻熊,眼神卻有些呆滯,正是被劫走的吳天德!
不過此刻的吳天德,眼神空洞,如同提線木偶,顯然也被巫術控制了。
而在他們身后,一個纖細的身影被粗大的鐵鏈鎖在古槐粗壯的樹干上。正是蕭明月!
她依舊昏迷著,臉色比之前更加灰敗,嘴唇烏黑,身體微微抽搐。破碎的衣衫下,裸露的肌膚上,那些被巫毒侵蝕的血管呈現出詭異的青黑色,如同蛛網般蔓延。
后頸處,三個被厲欣怡拔掉骨針留下的血點,正不斷滲出帶著腥臭味的黑血!
看到她的慘狀,一股暴虐的殺意瞬間沖上我的頭頂!但我強行壓下,目光死死盯住兀鷲:
“解藥!拿來!”
“桀桀桀…”兀鷲發出一陣夜梟般的怪笑,聲音嘶啞難聽,
“大夏天子?果然重情重義,為了兩個妹妹,真敢獨闖龍潭啊?”他渾濁的眼睛掃過我背著的布包,“定國劍?帶來了?”
“少廢話!解藥!”我向前一步。
“站住!”兀鷲木杖一頓,一股無形的陰冷氣息彌漫開來,地上的枯葉無風自動,
“解藥?當然有。不過,得用你的命來換!”
他伸出枯瘦如雞爪的手指,指向被鎖在樹上的蕭明月:
“看見了嗎?你的好妹妹,中了老夫的‘噬魂奪魄散’和‘牽機傀儡引’,神仙難救!唯一能暫時壓制她體內劇毒、讓她清醒片刻的東西……”
他另一只手從懷里掏出一個黑乎乎、散發著惡臭的小陶瓶,“就在老夫手里!想要嗎?”
他晃了晃瓶子,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快意:
“用你的定國劍,自刎于此!老夫便把這藥給她灌下去,讓她……清醒地看著你死!看著她唯一的哥哥,為了她這個‘不祥之人’送命!桀桀桀……這出戲,一定精彩極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怒極反笑,
“老棺材瓤子!你以為朕是三歲小孩?朕死了,你會放過她們?做夢!”
“你可以賭一把啊?”兀鷲有恃無恐地怪笑,“賭老夫的信譽?或者……”
他木杖一指旁邊呆立的吳天德,“讓他先給你妹妹放放血?看看她還能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