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坦王子在夜宴上顏面盡失,那份屈辱如冷鐵烙印,烙進了骨髓。回到館驛后,他雖未被明囚禁,卻處處受制——出行有人“護送”,書信必經拆閱,連飲食都有人先試后上。表面上的禮遇,不過是將牢籠的柵欄鍍了一層金。
然而,王子的沉默并未換來安寧。他的隨從們反而愈發活躍,白日里裝作閑游,三三兩兩在市集間穿梭,目光卻不時在暗處搜尋;夜晚則借著月色頻繁更換聚集地點,從茶樓到酒肆,從驛站到偏僻巷口,仿佛在悄悄織一張無形的網。
厲欣怡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城中的商販、腳夫、青樓的歌伎、甚至守城門的老兵,都可能是她的眼線。每日都有細作被悄無聲息地“撈”出來——有人試圖套取榷場的貨物流向與防御布局;有人在酒館里假裝醉意,探聽北門守軍換防的時辰與口令;更有幾撥人頻頻繞向東城——那是通往冰髓礦脈與新建黑油工坊的唯一路徑,也是定北城中戒備最森嚴的禁區。
為引蛇出洞,厲欣怡故意在坊間放出風聲,稱東城將在三日后進行“大規模物資轉運”,并安排幾名假守軍在茶樓故意泄露換防細節。與此同時,她在東城要道布下暗哨,將幾條小巷的出口封死,只留下一條看似無人看守、實則早已埋伏好的“生路”。
夜色中,阿勒坦的隨從們果然上鉤。他們小心翼翼地避開明哨,沿著那條“生路”潛入小巷,卻不知每一步都踩在厲欣怡布下的細線上。當最后一人踏入巷子深處時,兩側屋頂忽然同時亮起火把,數十名黑衣人如獵豹般撲下——短短幾息,整個小隊便被制服。
厲欣怡站在巷口,手中折扇輕敲掌心,唇角勾起一抹冷意:“王子殿下若真有誠意,就不該派這些小耗子四處亂竄。”她轉身離去,留下被捆成粽子的隨從們在火光中掙扎。
“陛下,他們的小動作越來越明顯了。”厲欣怡將最新的監視記錄呈上,“尤其對東面的禁區興趣極大,幾次試圖買通巡邏的士卒,都被我們的人擋了回去。看來,冰髓礦脈的消息,恐怕已經泄露了。”
朕看著記錄,目光冰冷。冰髓礦脈乃國之重器,絕不容有失。阿勒坦和奧列格,果然都是沖著這個來的。
“加派雙倍人手,封鎖所有通往礦區的要道。凡有擅闖者,無論身份,格殺勿論!”朕沉聲道。“是!”厲欣怡領命,卻又蹙眉道,“只是……芝兒妹妹的新工坊也在東面山谷,雖更隱蔽,但每日運輸物料,難免會留下痕跡,臣妾擔心……”
朕心中一凜。是了,陳芝兒那邊更是重中之重!黑油提煉之法若被窺去,后果不堪設想!
“擺駕,去工坊!”朕立刻起身。
朕帶著厲欣怡與一隊精銳侍衛,趁著夜色,悄然出城,直奔東山谷地。越靠近工坊,空氣中那股淡淡的、混合著堿味與石油特有氣味便越發明顯。
工坊外圍由重兵把守,暗哨密布,見到朕的令牌才悄然放行。進入谷內,只見依山而建了幾排不起眼的石屋,燈火通明,叮當作響,那刺鼻的氣味正是從最大的那間屋子里傳出。
朕推門而入,一股熱浪混合著更濃烈的氣味撲面而來。陳芝兒正指揮著幾個啞仆操作著那座經過改良的蒸餾爐,小臉被煙火熏得黢黑,眼睛卻緊盯著琉璃導管中滴落的清液,專注得甚至沒發現朕的到來。
“芝兒。”朕喚了一聲。>br>她嚇了一跳,回頭見是朕,連忙跑過來:“陛下您怎么來了?這里危險得很!”
“朕來看看進展如何。”朕目光掃過屋內那些危險的裝置和桶罐,“近日可有異常?可有人窺探?”
陳芝兒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異常?好像沒有吧……就是前幾日夜里,谷外林子里的鳥雀驚飛了幾次,巡邏隊去看過,沒發現什么,估計是野豬啥的……”她心大的很,全然沒意識到其中的危險。
朕與厲欣怡對視一眼,心中警鈴大作。鳥雀驚飛?絕非野畜那么簡單!
“從今日起,工坊守衛再增一倍!夜間所有運輸暫停!”朕當即下令,“芝兒,你也盡量減少夜間作業。”
“啊?可是晚上安靜,更好控制火候……”陳芝兒有些不情愿。
“這是旨意!”朕語氣嚴厲起來。
她見朕動怒,這才縮了縮脖子:“哦……臣妾遵旨。”
朕又仔細巡視了一遍工坊,對幾個關鍵環節的防護提出了要求,這才稍稍安心,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