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旨意如同在三股奔流的暗河上筑起了堤壩,暫時引導著它們沿著朕所劃定的河道前行,避免了即刻的沖撞。然而,河水并未停息,只是在堤壩之后積蓄著力量,尋找著新的出口。
厲欣怡的動作最快。得到朕的密旨和內帑資金支持后,她麾下最精干、也最擅長在復雜環境中行事的一支隊伍,偽裝成收購皮毛和藥材的商隊,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京城,向北而去。他們的任務并非與羅剎人正面沖突,而是如同一把插入敵人后方的軟刀,探尋礦脈,摸清羅剎人的活動規律與運輸路線。厲欣怡深知此事風險與機遇并存,下達的命令極其嚴苛:寧失良機,不可暴露。
唐若雪的清查則如同細密的篩子,一遍遍過濾著宮廷的每一個角落。她以壽康宮舊檔中那批去向不明的朱砂、水晶、暖玉為突破口,順藤摸瓜,竟真的讓她查到,數年前,曾有內官監的幾名工匠,奉淑太妃“私令”,秘密改造過宮中幾處廢棄殿宇的地下結構,名義上是修建“冰窖”或“儲庫”,但實際用途成謎。唐若雪立刻派人暗中探查了那幾處地點,雖未發現明顯的邪異氣息或物品,但其建筑結構之古怪,絕非普通庫房可比。她將此事密報于朕,認為這極可能是白蓮教早年布下的、尚未啟動或已被廢棄的某種陣法節點。她加強了對這些區域的監控,并開始秘密排查當年參與改造的所有工匠及其親眷下落,試圖找到更多線索。
而陳芝兒,則完全沉浸在了她的研究世界里。有了朕的全力支持,格物院幾乎成了帝國資源傾斜的中心。太醫院送來了記載各種奇珍異草、礦物特性的古籍;工部調來了最頂尖的鑄造匠人和處理特殊材料的能手;甚至連一向神神叨叨、專注于星象歷法的欽天監,也奉旨送來了他們珍藏的、關于天地靈炁流轉與地脈走向的秘本圖錄。
陳芝兒的研究分成了三個主要方向,齊頭并進。
對“無生令”的研究依舊是最困難、進展最緩慢的。她嘗試了幾乎所有能找到的、蘊含不同屬性靈炁的礦石去“喂養”它,結果都如同石沉大海。她甚至大膽地假設,既然陛下您的龍氣能與它共鳴,那是否意味著它需要的是某種更高層級的、帶有“權柄”或“秩序”屬性的力量?她將這個猜想記錄在案,但苦于無法驗證——總不能拿陛下您還沒完全恢復的龍氣去做實驗。
對“黑油”及其衍生物的研究則取得了實質性進展。通過反復蒸餾和提純,她成功分離出了更容易燃燒、揮發性更強的“輕油”(她暫時命名為“猛火油精”),以及粘稠厚重、適合用于防水和鋪路的“重油”(她命名為“筑路膠”)。那個利用“猛火油精”驅動小型靈炁轉換裝置的實驗,效率最終穩定在了比炭火高出六成左右,這讓她興奮不已。但同時,她也確認了燃燒“黑油”及其衍生物會產生大量黑煙和刺鼻氣體,長期接觸對人和環境確實有害。她開始著手設計一種能過濾這些有害物質的“凈煙裝置”,并研究如何更安全地儲存和運輸這些易燃易爆物。
而最讓她感到意外和困惑的,是第三個方向——關于那種與“無生令”存在微弱同源性能量波動的、來自南海的“黑油”樣品。
她發現,這種南海樣品與厲欣怡從北方羅剎渠道獲得的樣品,在能量本質上似乎存在某種……細微的差異。北方的樣品能量更顯暴烈、混亂,帶著一種侵略性;而南海的樣品,雖然同樣蘊含巨大的能量,其波動卻相對……“沉靜”一些,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惰性”。
“陛下,這很奇怪。”陳芝兒拿著兩份能量波動圖譜,向朕匯報時,小臉上滿是困惑,“就好像……同樣是火,北方的像是野火,狂躁易怒;南海的卻像是地火,深沉內斂。但它們底層的那種‘感覺’,又確實都和‘無生令’有點像……我說不清楚,但肯定不一樣!”
她這個發現,讓朕心中一動。如果“黑油”也因產地不同而存在屬性差異,那是否意味著,其背后牽扯的“本源”力量,也并非鐵板一塊?這或許是一個重要的突破口。
就在陳芝兒埋頭研究,厲欣怡的探隊深入北地,唐若雪的清查步步深入之時,一封來自江南、通過厲家特殊渠道加密傳遞的密信,送到了厲欣怡手中,隨后被她立刻呈送到了朕的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