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已再這么扭捏下去,真讓那碗用六個雞蛋黃才熬出來的油給放壞了,那她成什么人了?
心底的感動與愧疚交織在一起,像兩股激流在胸口沖撞。
最終,愧疚感壓倒了一切。
她想了個辦法。
“媽……”
沈幼微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從門后輕輕傳來。
“你讓建業哥站遠一點。”
“讓他轉過身去,閉上眼睛。”
“等下我就開一道門縫,你把藥碗遞給我,我自已抹就行了。”
這已經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門外的牛媒婆一聽這話,臉上頓時樂開了花。
“哎!行行行!都聽你的!”
只要閨女肯用藥,別說讓李建業轉過身,就是讓他到院子外面等著都行。
她趕忙轉頭看向李建業,急切地使著眼色。
“建業,你聽見了沒?快,往后退,轉過去。”
李建業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點了點頭。
他配合地朝后退了兩步,腳下發出了一些走遠的腳步聲。
然而,他人卻沒有真的走遠。
就在牛媒婆準備開口催促女兒時,李建業悄無聲息地對她打了個手勢。
他伸出手指了指門,然后做了一個推的動作,最后朝她篤定地點了點頭。
牛媒婆先是一愣,隨即立刻明白了李建業的意思。
于是,牛媒婆清了清嗓子,對著門縫大聲喊道。
“閨女,建業已經走老遠了,還捂著眼睛呢,你快開門吧。”
“我把藥給你端過去。”
里屋的沈幼微聽著外面的動靜,信以為真。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咬著牙,慢慢地伸手拉開了門栓。
“吱呀——”
木門被拉開了一道窄窄的縫隙。
剛好夠伸出一只手。
一只素白的手從門縫里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手指纖細,在空中摸索著。
“媽,藥呢?”
說時遲那時快。
一道黑影閃過。
李建業就在等著這一刻。
就在沈幼微的手伸出來的一瞬間,他一下按在了門板上。
“砰!”
一聲悶響。
沈幼微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想把門關上。
可已經晚了。
李建業的手臂肌肉微微一繃,一股根本無法抗拒的力道便從門上傳來。
沈幼微那點力氣,在他面前就像是螳臂當車。
她只覺得手上一股巨力涌來,整個人被推得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了兩步。
那扇她賴以藏身的木門,被徹底推開了。
李建業就像是冬日午后的陽光,瞬間涌了進去,照亮了昏暗的房間,也照亮了她那張驚慌失措的臉。
“哎呦!”
沈幼微驚呼一聲,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她腦子里一片空白,幾乎是本能地抬起雙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已的臉。
“你們……”
“你們合起伙來騙我!”
她的聲音從指縫間擠出來,帶著哭腔,充滿了委屈。
目光透過指縫,怨憤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建業。
李建業臉上反而掛著溫和的笑容。
“別捂著了。”
“我都看見了。”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刺破了沈幼微最后一道防線。
她繃不住了。
“嗚……”
壓抑的哭聲從喉嚨里溢出。
她把臉埋得更深,肩膀劇烈地顫抖著,滾燙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從指縫里涌了出來。
完了。
他看見了。
他看見自已最丑、最狼狽的樣子了。
李建業看著她這副模樣,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心疼。
他蹲下身,放柔了聲音,像是在哄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沒事,沒事。”
“我瞧著你這也沒多難看呀。”
“反而更好看了。”
沈幼微哭得更兇了,只覺得建業是在安慰她,是在可憐她。
李建業沒有再說話。
有時候,語是最蒼白無力的東西。
他手臂一攬。
將沈幼微瘦弱的身子抱住,任由她在自已的懷抱里哭泣。
一旁的牛媒婆看著眼前這一幕,知道這時候自已就是個多余的電燈泡。
她將三個碗小心翼翼地端到了旁邊的矮柜上。
“那個……建業啊。”
“我想起來隊上還有點事兒,得去一趟。”
“你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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