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業聽完,心里頭更是掀起了波瀾。
京城部委的技術官員?建國初期的專家?
這身份,在這個年代,分量可太重了。
而且,在那個時候,沈長林能有這樣的身份,意味著他的家里肯定也不俗。
他不由得再次看向沈長林,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重新認識。
沈長林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注視,放下了茶缸,語氣里帶著幾分自嘲。
“其實也沒什么不能說的,都是些陳年舊事了。”
“而且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他頓了頓,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那時候是五十年代初,國內正在搞運動,我父親當時在工業部當個小小的局長,被人給舉報了,你如果有所了解,應該也能明白,在那個年代,沾上這種事就不得了,我作為兒子,自然也被牽連,被一紙調令緊急叫回京城,配合組織審查。”
“情況緊急,加上這種事在當時也不好亂說什么,就沒來得及和小花告別。”
他的聲音很平穩,聽不出太多情緒,卻讓李建業和楊書記都沉默了下來。
那個年代的殘酷,他們或多或少都有所耳聞。
“這一審查,就是五年。”
沈長林伸出五根手指,又緩緩收回。
“五年后,總算為我父親平反,我也才恢復了正常工作,可那時候,國家正是需要人的時候。”
“緊接著,我就被派去蘇聯學習最新的軍工技術,一去又是三四年,等我從蘇聯回來,正好趕上‘大躍進’,全國都在大煉鋼鐵,我作為技術骨干,被派到西部鋼廠駐廠指導,一待又是三年。”
“再后來,國家開始搞三線建設,我又被抽調去了西南深山里,指導新的軍工廠生產,這一干,就又是好幾年,直到今年秋天,身體實在有些吃不消了,才被調回京城休養。”
一段段經歷,從沈長林嘴里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卻勾勒出一個為了國家建設,南征北戰,奔波了大半生的形象。
李建業徹底明白了。
原來,他不是狠心拋棄妻女,而是身不由已,被時代的洪流推著,一次又一次地奔赴國家的需要。
那些所謂的“不負責任”、“夸夸其談”,在這樣沉甸甸的履歷面前,顯得如此可笑和蒼白。
辦公室里再次安靜下來,爐火燒得正旺,發出噼啪的聲響。
沈長林講完自已的過往,仿佛也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他端起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水,喝了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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