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整個團結屯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李建業家里的歡聲笑語,與一墻之隔的鄰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李棟梁家的屋子里,只點了一盞昏暗的煤油燈,光暈勉強照亮了炕桌周圍的一小片地方。
柳寡婦端著一盆熱水從外面進來,放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她直起身子,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看向自家兒子。
李棟梁從魚塘回來就一直悶頭坐在炕沿上,一不發,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黑漆漆的地面,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兒。
“棟梁,你這是咋了?”柳寡婦把毛巾扔進熱水里,擰干了遞過去,“今天見人姑娘了沒?跟人處得咋樣?咋回來就跟個悶葫蘆似的?”
李棟梁沒有接毛巾,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喉嚨里像是堵了團棉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心里憋屈得難受。
今天在魚塘,他記心歡喜地以為能和劉英子多待一會兒,多說幾句話,可今天卻發生了讓他意外的事,劉英子都跟她哥劉勇湊在一塊兒磨洋工,被建業哥當眾揭穿,他們兄妹倆一分錢沒掙到。
所以,劉英子明天肯定不會再來了。
這也就意味著,李棟梁明天很可能見不到心心念念的姑娘了。
一想到這,李棟梁的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很不是滋味。
柳寡婦見兒子不吭聲,心里那點不好的預感又冒了出來,她把毛巾往盆里一摔,水花濺得到處都是。
“你倒是說話啊!啞巴了?”她叉著腰,聲音也拔高了幾分,“咋的,昨天剛給她花了一塊錢,今天就吹了?人家姑娘看不上你?”
李棟梁還是搖頭,臉上的表情愈發苦澀。
“那到底是咋回事!”柳寡婦急了,她最看不得兒子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倒是說啊!對了,今天掙的工錢呢?拿回來我看看,別告訴我你又犯渾,把錢全給人家姑娘了,結果人家還不樂意搭理你!”
在柳寡婦看來,除了這個,沒別的原因能讓自家兒子這副德行了。
聽到“錢”這個字,李棟梁總算有了點反應,他像是被針扎了一下,默默地從兜里掏出今天在工地上掙的一塊錢,一分不少地放在了炕桌上,然后又縮回了原處,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眼神看著他媽。
“錢都在這,我沒動,你別再問了,我現在心里很亂,不想說話。”
柳寡婦看著桌上那張票字,愣住了。
錢還在,可兒子這魂不守舍的樣子……這到底是鬧的哪一出?
她張了張嘴,還想再問,可看到李棟梁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也知道再逼問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端起水盆,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洗洗趕緊睡吧,一天天凈整些沒用的!”
屋子里又恢復了寂靜。
李棟梁躺在冰涼的炕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窗外,月光透過窗紙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