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蛇男發現,它原先畸形的肢體上,不知什么時候生出了完整的四肢。十根手指,這種以往在他看來精巧而遙不可及的東西,此刻就長在他新的手掌之上。
這是一個少年人的軀體。大概十五六歲,健康,完整。天瑯君把手挪開,漆黑的瞳孔中倒映著一個白色的人影。
他張開嘴,想說話,好不容易才有了人形,舌頭嘴巴卻怎么也不聽使喚。剛一開口,發出一個略遲滯的音節,眼眶里搶先滑出了溫熱的液體。
*
雖然竹枝郎堅信,君上做的總是沒錯的,但他暗地里認為,君上的腦子不太好使。
得到跟在天瑯君身邊的默許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竹枝郎還沒有名字。天瑯君并不常使喚旁人,也不需要叫到他的名字,于是就這樣稀里糊涂過了好幾個月。
直到某天他想去找本人界的詩集,翻箱倒柜也沒找到,迫不得已要個人來幫忙,才忽然想起書房角落里還有個空氣一般的外甥。
可是“哎”了一聲后,居然想不到要接什么。天瑯君皺眉想了想,問道:“我是不是沒問過你名字?”
他老實道:“君上,屬下沒有名字。”
天瑯君道:“那我該怎么叫你?”
他道:“君上愛怎么叫便怎么叫。”
說完,便走到書架前,把上次看完便被胡亂塞進去的詩集取出來,雙手呈到天瑯君面前。
天瑯君很滿意,接過詩集道:“沒有名字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取一個便是。”低頭胡亂翻了兩頁,擇了個字眼,隨口道:“就叫竹枝君吧。”
他搖頭。
天瑯君道:“不喜歡?”把書遞過來:“那你自己挑一個吧。”
他哭笑不得,道:“君上,貴族才能被這么稱呼。”
天瑯君道:“小小年紀,講究真多。罷了,那就叫竹枝郎。”
他做什么都是不甚上心的。取個名字,恍如兒戲,可對于此刻誕生的“竹枝郎”而,這個人給了他生,給了他名。
就算再漫不經心,再糊里糊涂,也是他此生將為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人。
殊不知,天瑯君也琢磨著,這個外甥是不是當蛇當了太多年,腦子不好使。不肯叫舅舅,非要叫君上。不到南疆做逍遙領主,非要過來打雜跑腿。好好的名號品級不接受,非要自降一格。
真是腦子轉不過彎。
*
君上真的非常喜歡和人相關的一切東西。
大概是覺得魔族都是一群冷淡并且無趣的東西。他對人這種異族,抱有近乎詭異的熱情和近乎夸張的美好想象。
每逢出外,去的最多的就是邊境之地。穿過界碑,短的時候喝杯小酒聽個評書,長的時候游山玩水一年半載也不在話下。
天瑯君應該是不喜歡被跟著的。黑鎧武將常常幾百幾百地送出去。不過竹枝郎一不說話,二不阻東阻西,只會默默跟在后面,和不存在也沒有什么差別。偶爾幫忙付個賬跑個腿什么的,還很方便,天瑯君便沒有很嫌棄他。
就連和那位蘇姑娘見面時,兩個人都不介意他跟在旁邊,他們很默契地直接將他真的當做聽不懂人話情話的蛇,自顧自旁若無人。
只有一次,天瑯君出口趕過竹枝郎,并且用到了“滾”這個字。那算是一向追求文質彬彬的君上說過最粗魯的話之一了。
白露山。
作者有話要說:
祝阿米生日快樂。沒趕上0點我好廢_(3)∠)_原諒我寶貝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謝謝大家的支持和安慰。啥都不說了,讓我好好琢磨春山恨精彩段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