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考生們聞,紛紛回憶起開考那日的場景。
所有流程都嚴謹無比,查驗火封之時,更是讓前排的考生代表上前親手觸摸,絕無半點舞弊的可能。
“沒有!火封完好無損,我親眼所見!”
“對!我等皆可作證!”
“陳彥航,你休要在此胡亂語!”
陸明淵看著臉色由紅轉青的陳彥航,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繼續道。
“你這番話,質疑的不是我與林兄二人。”
“你是在說,主考大人徇私舞弊,巡撫大人玩忽職守,布政使大人同流合污。”
“甚至連遠在京城的國子監諸公,都參與了這場為你我二人量身定做的騙局。”
“你更是將在場所有參與考的士子,都當成了瞎子和傻子,眼睜睜看著我們作弊而無動于衷。”
“陳彥航,你好大的膽子!”
最后一句,陸明淵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平地起驚雷!
“轟!”
人群徹底炸了。
經陸明淵這么一說,所有人才反應過來,陳彥航這番指控的性質有多么嚴重!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污蔑,而是將整個浙江省的官場,乃至京城的國子監,以及所有參加鄉試的學子,全都拖下了水!
“原來如此!陳彥航,你安的是什么心!”
“自己考不中,便想拉著所有人陪葬嗎?用心何其歹毒!”
“我等親眼看著試卷開啟,絕無問題!你這分明是落榜之后,心生不滿,在此撒潑泄憤!”
“將他趕出去!我等讀書人,羞與此等無恥之徒為伍!”
風向瞬間逆轉,無數道憤怒與鄙夷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陳彥航。
陳彥航被這股氣勢嚇得連連后退,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卻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完了。
他知道,從今天起,他陳彥航在杭州府士林之中,將再無立足之地。
就在此時,林博文冷哼一聲,上前一步,沉聲開口道。
“陳彥航,舞弊之事暫且不論,你我之間的賭約,是否還算數?”
這一問,又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是啊,還有賭約!
一千兩白銀!還有那顆要擰下來當夜壺的腦袋!
陳彥航渾身一顫,面如死灰。
不等他開口,一直靜立在陸明淵身后的若雪,卻忽然上前一步,清冷的聲音響起。
“林公子,想來這位陳公子,也并非是能隨手拿出一千兩銀子的人。”
她的目光落在陳彥航那一身雖光鮮卻非頂級料子的衣衫上,語氣平淡地說道。
“我們公子向來大度,不愿與人為難。”
“只要陳公子當著在場所有學子的面,為方才的無禮之,向我家公子誠心誠意地道個歉,這一千兩銀子的賭注,便就此作罷。陳公子,以為如何?”
此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陸明淵看了一眼若雪,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他瞬間便明白了若雪的心思。
這個陳彥航,一身穿著價值不菲,顯然是家境殷實的富家子弟。
但觀其行,便知其心胸狹窄,愛慕虛榮,將臉面看得比性命還重。
方才因一句話便心生嫉妒,此刻若是讓他當眾道歉,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若雪這一招,是誅心之計。
想明白了這些,陸明淵便順著若雪的話,淡淡地說道。
“若雪說的是。只要陳公子肯認個錯,道個歉,那一千兩銀子,便免了。”
這番話,聽在周圍人耳中,簡直是寬宏大量的典范。
“陸解元真是好氣度!”
“是啊,被人如此污蔑,竟還能不計前嫌,佩服,佩服!”
“陳彥航,還不快快道歉!能得陸解元一句原諒,是你三生有幸!”
“就是,道個歉就免了一千兩銀子,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事?”
一句句或夸贊、或嘲諷、或起哄的話語,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陳彥航的臉上。
他感覺自己的臉頰火辣辣地疼,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個笑話。
讓他給一個十歲的孩子道歉?
讓他當著全杭州府士子的面,承認自己有眼無珠?
“啊——!”
陳彥航所有的理智,在這一刻徹底崩斷。
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猛地從懷中掏出一疊厚厚的銀票,狠狠地摔在地上!
“誰稀罕這些臭錢!誰會在乎區區一千兩銀子?”
他雙目通紅,狀若瘋魔地咆哮著,聲音都變了調。
“我告訴你們!我沒錯!我沒錯!”
說完,他像是再也無法承受這巨大的羞辱,撥開人群,連滾帶爬地,狼狽不堪地逃走了。
看著他倉皇逃竄的背影,陸明淵輕輕搖了搖頭。
心魔已生,此人這輩子,怕是再也與科舉無緣了。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