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弊!這兩個字,對于任何一場科舉考試而,都是最能挑動人心的驚天丑聞。
更何況,這還是陸明淵一手操辦,萬眾矚目的鎮海司選拔!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個敲鼓的儒衫學子身上。
有驚愕,有懷疑,有幸災樂禍,更多的,則是對這位敢于挑戰官府威嚴的讀書人的好奇。
鳴冤鼓響,聲震內外。
這鼓聲不僅僅是敲給外面的百姓聽,更是直接敲在了府衙之內,每一個官吏的心頭。
裴文忠正在后堂與幾位書辦核對最終的名單,準備明日正式錄用事宜。
冷不防聽到這驚雷般的鼓聲,手里的茶杯“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他臉色煞白,額頭上瞬間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舞弊?
怎么可能!
他親自督辦,與學正大人不眠不休,每一個環節都盯得死死的,怎么會出這種紕漏?
“是誰在敲鼓?”
裴文忠的聲音有些發顫。
一名衙役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稟報道。
“大人,是……是個落榜的考生,叫周震,他在外面喊……喊考試不公,有人舞弊!”
裴文忠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
溫州府的鳴冤鼓,自從陸大人主政以來,便再也無人敲響過。
這面鼓,已經成了溫州府政通人和的一個象征。
如今,它卻因為鎮海司的選拔而被敲響,這不啻于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鎮海司的臉上。
抽在了他裴文忠的臉上,更是抽在了陸明淵的臉上!
他不敢怠慢,匆匆整理了一下衣冠,便急忙趕往陸明淵的書房。
此刻的陸明淵,正站在窗前,負手而立,靜靜地聽著外面那一下比一下沉重的鼓聲。
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眼神卻如深潭一般,幽暗得令人心悸。
“大人!”裴文忠沖進書房,滿臉惶急,躬身請罪。
“下官失察,下官失察啊!請大人降罪!”
陸明淵緩緩轉過身,目光如電,落在裴文忠身上。
那眼神里沒有責備,卻帶著一種冰冷的銳利,讓裴文忠的心沉到了谷底。
“慌什么。”陸明淵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有些可怕。
“出了問題,就解決問題。逃避和請罪,是這世上最無用的兩件事。”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轉厲。
“我三令五申,公平公正,是鎮海司的立身之本。現在,有人敢在這根基上動手腳,很好……真的很好。”
裴文忠聽得膽戰心驚,他知道,陸大人這是動了真怒。
“傳我的話,”陸明淵一字一句地說道。
“升堂!本官要親自審理此案!讓所有在場的百姓都進來。”
“就在這府衙大堂,當著全城人的面,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是!”裴文忠領命,心中卻是一凜。
當眾審案!大人這是要將此事徹底公開,不留任何余地。
這既是展現他徹查到底的決心,也是一場豪賭。
若是查出確有舞弊,鎮海司的公信力將蕩然無存;若是查不出,那便是誣告,同樣會引起軒然大波。
無論結果如何,溫州府,今日注定無法平靜。
很快,“肅靜”、“威武”的喊聲響徹府衙。
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無數百姓懷著各種心態,潮水般涌入大堂外的空地。
大堂之上,陸明淵身著藏青色官袍,頭戴烏紗,面沉似水,高坐于公案之后。
兩側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列而立,氣氛肅殺。
“啪!”
驚堂木重重拍下,發出清脆的響聲,瞬間壓下了所有的議論。
“帶鳴冤者上堂!”
陸明淵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很快,那個名叫周震的學子被帶了上來。
他雖然衣衫有些凌亂,神情悲憤,但脊梁卻挺得筆直,面對著高高在上的陸明淵,不卑不亢。
“堂下何人,為何敲響鳴冤鼓?”
周震拱手一揖,聲音洪亮而清晰。
“學生周震,臺州府人士,嘉靖十五年舉人。”
“聽聞陸大人為國求才,不拘一格,特設鎮海司選拔。學生不才,亦想為國效力,故而前來應考。”
“今日放榜,學生名落孫山,本也無話可說,只怪自己學藝不精。”
“但學生心有不甘,前往貢院查閱試卷,卻發現那份署著學生名號的試卷,筆跡、文章,無一處是學生所作!”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陸明淵,一字一頓地說道。
“學生的試卷,被人調包了!有人竊取了學生的文章,冒名頂替!”
“學生懇請大人做主,還學生一個公道!”
此一出,滿堂嘩然。
調包試卷!
這可是科場舞弊案中性質最惡劣的一種!
陸明淵的眼神愈發冰冷,他沒有立刻回應周震,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身旁的裴文忠。
裴文忠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躬身出列,聲音沙啞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