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你只管說來。”
戴纓這才開口:“陸家三爺先前喪妻,留有一子,表妹韶華芳貌,且是待嫁之年,給人做續弦……”
說到這里,戴纓瞥向戴萬如,只見她嘴角抿成一條線,眼色發沉,心中暗道,你既然心里早有成算,還問我做什么?接著將話頭一轉。
“陸家駟馬高門,先祖乃開國帝君的佐命之臣,雖說中間有過衰落,可到這一任家主手里,尊榮比之從前更盛,那陸三爺乃陸相親兄弟,品貌不凡,正是好年歲,倒也嫁得。”
戴萬如點了點頭,面色這才轉好:“正是,我也是這么認為。”
戴纓心里冷笑,以陸家的門第,由得了你怎么想?好似你覺得可行,人家就會娶你閨女似的。
不過這話戴纓可不能說,她得順著戴萬如的意思來,把毛捋順了,才好聽使喚。
“只是……”戴纓一副欲又止的模樣。
戴萬如雙眼微微覷起:“只是什么?”
“纓娘聽說表兄同陸家千金已然定下親事。”
戴纓說這話時,略略顯出失意,“親事雖定了,然,陸家老夫人想留孫女兒在身邊一兩年,姑母試想想,表兄娶的是陸家女,而那陸家三爺又是陸婉兒的小叔父,中間有這層關系……只怕珍姐兒這事叫陸家人知曉了,會不好想哩!”
戴萬如心里一緊,她只顧著往高處看,卻忽略了眼前的緊要。
戴纓接下來的一番話,叫她直接打消了把女兒嫁進陸府的心思。
“不怕別的,就怕陸家人生惱,反把已做成的‘好事’給攪黃了,那表兄的仕途前景……”
話不道盡,戴萬如在心里已有了取舍,雖說她也疼謝珍這個女兒,相形之下,還是兒子更重要。
“多虧你這丫頭提出來,我糊了心,竟忘了這一岔!”戴萬如看向戴纓,“你表兄和娶陸家千金一事,絕不能受半點影響。”
說到這里,戴萬如又是撫額嘆息:“珍兒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這可怎么同她說呢,就怕她不依,到底也是我心頭的一塊肉。”
戴纓差點破口大罵,合著你是半點心不操,全指著我想辦法?
“這也好辦,姑母不必表明態度,待表妹問及時,您只需模糊下來,就說,親事得分個長幼先后,待兄長同陸家千金完婚,再為她計議。”戴纓接下去說道,“她若再問,姑母只提母女之情,舍不得她,表妹自來孝順您,縱使有疑,也只能暫且捺下。”
戴萬如點頭,再次看向戴纓的眼神緩了兩分:“我就說你這丫頭腦子好使,百伶百俐,這番話可算說到我心坎上。”
戴纓笑而不語,仍是一副謙恭的姿態。
“行了,你去罷。”戴萬如擺了擺手,突然想起一事,又道,“對了,忘記告訴你,后日,你同珍兒陪我赴宴。”
“赴宴?”
戴萬如“嗯”了一聲:“員外郎夫人家中設了筵席,你二人隨我同去。”
戴纓應是,退了出去。
這員外郎乃謝山的直系上司,他的家宴,戴萬如攜謝珍去就算了,居然攜她一道?只怕另有一番用意。
她可不會認為她這個姑母一時慈心,帶她開眼界。
戴萬如對她商女的身份萬分看不上眼,好像她的存在時刻提醒旁人,她自己也是商女出身。
……
次日,戴纓哪也沒去,在院中待了一日,這中間沒見謝容,聽人說,他去了外城辦事,幾日后才回。
就這么的,到了員外郎家宴這日。戴萬如攜著戴纓和謝珍乘馬車往員外郎府去了。
這員外郎家的府邸比不上陸府闊大,顯赫,卻也看得出來下了功夫。
有山有水,有幽徑高臺,有亭軒樓閣。
而這宴席,無非就是置辦幾桌豐盛美味的菜饌,一群官階差不多的官眷們吃吃喝喝一場,再聚著看看戲,聽聽曲兒。
或逛逛園子,或聚在一起閑敘。吃喝在其次,看戲聽曲更在其次,重頭戲是逛園子說長論短。
在這說長論短中,有人傾聽,有人遞話,有人高姿態,當然也有人被排擠打趣,被冷嘲熱諷,被排擠嘲弄之人便是戴萬如。
通常情況下,她們會先享用美饌,再走到園中賞景,借著賞景的工夫,開始由景及人,含沙射影的話總能狠狠刺激到商戶出身的戴萬如。
每次赴宴回來,她必受一肚子氣。
然而,縱使這樣,每有宴請,戴萬如仍會盛裝赴宴,一次不卯。明知被那些官婦人瞧不起,也執意要融入進去,這已成了她的執念。
謝山雖說在京都為官,可她卻不被那些官婦們接納,叫她這個官夫人當得沒甚滋味。
只有被這些出身書香世家、名門望族的婦人們承認,她才覺得自己洗去了這一身商戶的身份。
今兒,她不是去吃席的,而是去正名的,在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面前,好好揚眉吐氣一番,順便給她那侄女找一門姻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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