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纓回了陸府,徑直去了陸溪兒的院子,陸溪兒的院子靠近曹老夫人的桂蘭居。
戴纓來時,陸溪兒正同幾個丫頭在院子里打紙牌玩,見了來人把頭一扭,只當沒看見的,繼續同丫頭們玩紙牌,比大小。
幾個丫頭起身笑著行禮。
戴纓看了一眼陸溪兒,同丫頭們打趣道:“這是惱我呢,也不知怎么得罪她了。”
陸溪兒把手里的紙片往桌上一丟,笑了一聲。
“還問怎么得罪我了,也不知忙些什么,去找她,去一回,不見人,去一回,不見人,回回去,回回見不到人,好沒意思,再不去了。”
丫鬟們讓戴纓坐,端了茶點來,留下兩人照看,便各自忙去了。
戴纓的目光落到桌面攤散的紙牌,用手無心地扒了下:“還能為了什么,不就是我那綢緞鋪。”
陸溪兒緩下面色,看向戴纓,勸道:“鋪子的事由著下頭人去料理,你何必親力親為。”
“若在平谷,自然像你說的,我不必費神,只是這回不一樣,初來京都開店,方方面面須得親自把關。”
陸溪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經濟上的事務我不懂,不過你若有難處,我倒很愿意幫忙。”
“倒真有事找你。”戴纓不指望陸溪兒替她解決問題,不過陸溪兒是土生土長的京都貴女,從她這里總能探問出一點有用的消息。
“何事?”
戴纓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陸溪兒聽后,說道:“這個法子好是好,卻也難成。”
“怎么說?”
“中秋那日,三大樓的行首同臺獻藝,她們的頭飾還有衣飾皆是各大首飾鋪還有綢緞莊提供,且是經過精挑細選,想讓她們穿上你的衣料,這事……不好辦……”
戴纓接下去說道:“這是后話了,今兒我去麗春院,想要問見蘇行首,使了銀子也見不到,好大的規矩。”
陸溪兒笑了一聲:“蘇小小?”
“是她。”
陸溪兒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腔子雜著嘲諷:“你自然見不到她了,她們這一行就是規矩大,規矩不大怎么抬高身價,把肉兒吊得高高的,讓人夠不著才好呢。”
戴纓手支著下頜,漫聲道:“規矩再大,也有特例,哪有什么絕對。”
陸溪兒深以為是:“這倒是,做她們這一門的,規矩不過是立在面上。”說到這里掩嘴兒撲哧一笑,“咱們府里倒有一人能破這規矩,且叫她心甘情愿呢。”
戴纓知道有門,追問道:“何人?”
陸溪兒看了眼周圍,將聲音稍稍壓低:“我小叔父。”
“陸三爺?”
“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陸溪兒圓圓的臉腮泛起紅暈。
戴纓應下,陸溪兒的身份與她不同,且是未嫁的女兒,男女間的私事,她不能多,何況這男子還是她的小叔。
落后,陸溪兒又追說一句:“其實就算你見著她,她也不見得就會同意用你的料子……算了,你先試試……”
戴纓同陸溪兒閑說幾句,辭了去,接著轉去了行鹿軒,剛一進行鹿軒,便見窗后一個小人兒,伏在那里。
于是輕著手腳靠近,屋里的丫鬟們見了,也都抿嘴兒笑,配合起來。
戴纓悄無聲息地行到小陸崇身后,見他身板挺得筆直,小手執著筆管,嘴巴微抿,跟著手一起用力,一板一眼地臨摹字帖。
戴纓原想嚇唬他一下,想一想還是算了,誰知在她走神之際,陸崇“啊——”的一聲,倏忽轉頭,揮著胳膊,做出張牙舞爪狀。
戴纓沒防備,驚得后退一步。
“早就看見你了,你還來嚇我?”陸崇咯咯笑起來。
屋里眾人也跟著笑出聲。
戴纓撫著胸口,剛想開口,身后響起一道聲音:“崇兒,不得無禮。”
她回頭去看,才發現原來陸銘川也在屋中,坐在隔斷間,他的臉上有笑,顯然剛才那一幕在他的默許下發生。
因為失態,戴纓自覺有些羞,對這位知情人生出嗔怪,上前見了禮,陸銘川請她到外間入座,讓丫鬟們看茶。
戴纓也不兜繞,將來意道明。
“纓娘想見蘇行首,不知三爺可否從中遞話?”
陸銘川聽后,面色有些古怪,沒有回答,而是反問:“誰告訴你我同蘇行道認識的?”
戴纓磕巴道:“我聽人說的……”
“誰說的?”陸銘川又問。
逼問下,戴纓好死不死地憋出一句:“這個……不難打聽罷……”
陸銘川一噎,無奈道:“定是溪丫頭告訴你的,府里只有她是個多話的,且同你走得近。”
說罷,接下去道,“既然你都求到我跟前了,我給你寫個帖子,你拿去,她自會見你。”
戴纓道謝。
“不必這般客氣,你救過崇兒的命,這么一點小事當不得什么。”陸銘川清了清嗓,多說了一句,“蘇小小是麗春院頭牌,只會雅客,賣藝不賣身,歌舞吹彈樣樣在行,我去樓里只為欣賞才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