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的要求就是今晚一定要看到陸銘章,只要他到場就成,只要陸銘章出現,自有人通知她,她便會穿上月光紗。
正想著,馬車停下,戴纓幾人下了馬車,一眼看去,襄樓前燈火如晝,香車寶馬不斷,車上下來之人,皆來自權貴之家,在豪奴麗婢的圍簇中上了樓。
從后趕來的陸婉兒走到戴纓跟前,睨了一眼,眼神輕蔑:“這襄樓可不是有錢就能定到雅座的。”
話里話外嘲弄戴纓的一身銅臭,就算再有錢,沒有帖子也不夠格入襄樓。
若是平時,戴纓聽這話雖不至于惱怒,卻也不順耳,畢竟不是好話,就是個蒼蠅在耳邊嗡嗡,也煩不是?
可今日,她心里莫名生出一點點惡趣,和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小得意。
這份得意來自陸銘章對她的關照。
可是很快,她將這份不實的心緒壓下,因為內心始終有個聲音警醒她,只要越界忘形,這個聲音便會將她喚醒,拉回現實。
正在思忖時,陸溪兒的聲音響起:“忒討厭,中秋節慶她那張嘴也不留口德,看她能得意到幾時。”
戴纓看去,陸婉兒同謝珍已進到樓里,隨后,戴纓同陸溪兒也進入樓里。
這襄樓通共五層高,視野最佳的位置只在二層和三層,而陸銘章包下了整個三層,供族中親眷賞樂。
樓里布置雅韻,不論是掛墻字畫還是古瓶,皆不是凡品,就連那張開的屏風,垂掛的幕簾,也是稀罕之物。
就拿高幾上的花瓶來說,很可能世上僅此一件,脆碎了,拿錢也買不來。
樓欄不高,以免遮擋視物,闊大的空間用大小帷屏隔開,每間雅室正正好觀得樓下臺上的情形。
戴纓坐于椅間,旁邊擺著高幾,幾上放著茶點和果盤,以及各類精致小食。
樓下的臺子搭建的寬整闊大,臺上光亮炫目,臺正中的半空,結著彩紗,彩紗在中央結成花,綢繩往外延伸出去,沒入昏暗的光線中。
臺下人頭攢動,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個個興頭十足,節目還未開始,都面帶笑容,像是已看了一場精彩的節目。
陸溪兒和小陸崇在戴纓耳邊嘁嘁喳喳。
戴纓通沒聽進耳中,一雙眼只是往下探著,尋著,盼著那人快出現。
不知是為著同蘇小小的約定或是什么模糊的心思。
此時,臺下一聲金鑼響,臺子開始上人,先是瓦舍人演藝,先是百戲作為熱場,走索繩、舞飛刀、吐火、吞劍等。
這打頭陣的節目立馬調動了臺下人們的熱情,紛紛呼喝叫好,不時爆起掌聲,氣氛一下就被帶動。
下一場,說唱宮調,以多種腔曲講述故事,聲情演繹,臺下又安靜一片。
戴纓的心思全不在節目上,卻聽旁邊響起啜泣聲,轉頭一看,陸溪兒拿著帕子不住地拭淚,又另拿一條巾帕擤鼻子。
一旁的小陸崇羞臉道:“二姐這么大的人還哭,我就不哭。”
陸溪兒丟開帕子,鼻塞聲重道:“你看得懂么。”
繼而,說唱宮調到了尾聲,又是下一個節目。
眾人一面看,一面等著重頭戲,而重頭戲自然放在最后,壓軸。
那便是三大青樓行首同臺演藝,既是合作,亦是競爭。
“你看什么呢?”陸溪兒調整好神氣。
戴纓眼睛仍看著樓下,說道:“看節目……”
“我怎么覺著你不是在看節目,倒像在尋什么人似的。”陸溪兒狐疑道。
陸崇彎起眼,捂嘴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姐姐在尋什么。”
陸溪兒點了點陸崇的頭:“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姐姐在等人。”小陸崇轉頭看向戴纓,問,“是不是?”
戴纓張了張嘴,正要否認,陸溪兒卻搶問道:“等什么人?”
小陸崇揚聲道:“等我爹爹,我爹爹參加宮宴,姐姐在盼我爹呢。”
戴纓把臉一紅,看了一眼左右,還好有矮矮的帷屏隔著,眾人也都注意著樓下的節目。
“崇哥兒,這話不興亂說,知道么?”戴纓搖手道。
陸崇癟起嘴:“為什么不能說?我想姐姐當我娘親。”
陸溪兒樂了一聲,說道:“哥兒,這話可不由你說了算,這得你爹,也就是我小叔說了才算數,知道不知道?”
陸溪兒說出這話,一來,怕自家小弟年紀小,口舌惹禍,二來,也怕戴纓當真,對她未嘗是件好事。
誰知陸崇激動地踩著椅襯起身,又坐下,說道:“二姐知道什么,我爹爹是同意的,他還問我,想不想讓戴姐姐做娘親。”
這一下叫陸溪兒瞠目愕然,不知該作如何反應,連帶著臉也紅了。
戴纓正要拉陸崇到自己跟前,囑咐他不能亂說,下面傳來喧騰的異動,眾人去看,就見軍兵排道,一頂八抬大轎徐行而來……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