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來了,探了脈象,開了兩副方子,另外囑咐。
“夫人此乃化火上沖,以致氣血逆亂,故突然暈厥。”
謝山問道:“此病癥要不要緊?”
大夫放下筆管,拈髯道:“心脈急促紊亂,是急怒驚懼交加所致,待老夫先施針,使其蘇醒。”
謝山點頭道:“勞大夫看治。”
那大夫取出銀針灸過相應穴位,戴萬如終于迷離轉醒。
大夫走之前再三囑咐:“之后萬望靜養,切記,切記,不可再令尊夫人動怒受激,否則后果難測。”
謝山應下,讓人領大夫下去喝茶,并取酬勞。
待人離開后,謝山看了一眼榻上的戴萬如,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也不再逼問她,甩袖出屋,去了小妾水杏院里。
……
陸銘章納戴小娘子為妾室,這一消息很快在陸家傳開,上下皆知。
于稍稍富綽的人家而,娶妻自不必說,按相應的規制備禮迎娶,至于納妾,若是男主人有心,或是十分疼愛那女子,排場上雖不比娶妻,到底還是會置辦幾桌酒席。
一直以來皆是如此。
這還只是粗富人家,遑論陸家這種仕宦之族,不說大操大辦,也該熱鬧一下。
然而……就在陸家上下這么以為時,卻什么也沒有,沒有酒席,沒有任何衣物、首飾置辦。
無聲又無息,冷清的可預見這位戴小娘子之后的凄景。
她成為家主房里人的唯一憑證就是到上房,給陸老夫人奉了一盞茶,茶香裊裊間,她的身份就此落定。
然,她進入一方居后,家主連日忙公務,很晚才從宮中歸來,并未招她進房侍奉。
石榴從外間接過小丫頭端來的熱騰騰的牛乳羹,走上前,先看了一眼侍立在老夫人身側的戴纓。
暗忖道,這位戴小娘子從前客居陸府,只要往上房來,老夫人總拉她坐到自己身邊,同自家孫女兒沒兩樣。
而今身份一轉,老夫人身側的位置是坐不得了。
戴纓看向石榴,把石榴眼中復雜的神色捕了個正著,石榴剛欲抬步上前,戴纓已向她走來,看了一眼托盤的小彩盅。
“我來。”接著又道,“勞姐姐另備一個小碗。”
石榴不明其意,不過仍照戴纓說的做了,讓下面人又拿了一個小碗來。
戴纓執著木托子走回陸老夫人身側,從丫鬟端來的盆凈過手,再以巾帕將手拭凈,素手揭開彩盅。
只見盅內乳白的湯面,溫潤如脂,正中綴著果仁碎。
戴纓拿起湯勺,將小盅的牛乳舀至另一碗里,然后雙手奉到陸老夫人面前。
“這牛乳羹燉得香滑,您必是喜歡,只是此物性膩,阿纓怕您晚間用了不克化,明日起來身子沉沉的,那可就是我的罪過了,不如先略嘗嘗,若覺得順口,我再另添些,既不傷身,也能解饞。”
陸老夫人點了點頭,接過,拿湯匙嘗了幾口,將小碗遞回給戴纓,戴纓接過,又斟了一碗熱茶遞上。
老夫人啜了幾口熱茶,喉頭的甜膩瞬間被清茶壓了下去。
石榴從旁看著,老夫人從前不是沒吃過牛乳羹,確有貪嘴吃多的情況,但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不敢多說什么。
正想著,老夫人開口了,輕怨嗔。
“我看你不是擔心我貪嘴,分明是自己想吃,偏拿我這老婆子當由頭,另溫一碗在那里,一會兒等我歇了,你好偷食。”
對于先前發生的種種曲折,她確實有些惱這丫頭,是以,當兒子欲將她收入房中,自己并不贊成。
然而歸咎起來,她對這丫頭的氣惱并非出自她本人的不好,相反,撇開出身,這孩子是個極好的,會討人歡心,不盡說好話,但只要從她嘴里說出來,那調性就使人愛聽。
也不知怎么,在兒子左一句右一句的糊弄下,鬼使神差地就點了頭。
戴纓笑道:“阿纓這么點小心思,到底瞞不過您的法眼,老夫人分明看穿了,卻佯裝不知,這下好了,我便是偷嘴,也是奉了您的默許。”
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就坐我身邊吃,不許偷食。”
戴纓哪里客氣,端過小彩盅真就坐到老夫人身側,香甜地吃起來。
石榴看在眼里,心道,她剛才還想著,老夫人身側的位置這位戴家小娘子再坐不得,轉眼人家就坐上了。
也是,能討得家主那樣端嚴的人的歡心,何論老夫人呢,正想著,下人通傳,大爺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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