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了叫陸銘章心情甚好,笑出了聲。
七月端著醒酒湯立在屋外,聽著屋里發出的笑聲,天爺,她在一方居伺候了那么久,還從未見家主這樣開懷笑過。
于是看向門邊守望的長安,后者一副平靜的模樣,顯然已經不稀奇。
七月雙手端著木托,將醒酒湯送進了屋,然后退了出去。
戴纓揭開碗蓋,問陸銘章:“大人不用它解酒?”
“我沒醉,倒是你,酒意未散。”
戴纓點了點頭,正待舀起一勺,房門被敲響,長安的聲音從外響起。
“阿郎,有邊關傳報。”
陸銘章看向戴纓:“我去去前院,你早些歇息,不必候我。”
戴纓站起身,從里間取出一件鶴氅:“外面冷,大人將這個披上。”
說著,侍候他穿上并系好衣帶,待陸銘章走后,戴纓讓人進來清了桌面。
適才他走時,讓她不必候他,這話在她聽來是讓她回側屋歇息,是以,她將歸雁喚進來:“咱們那屋的暖壁燃著么?”
“燃著呢,不曾熄過,屋里暖著。”歸雁一面回答,一面替戴纓披上斗篷。
兩人出了主屋,往另一邊去了,回了側屋,孔嬤嬤讓人備了熱水,供她沐洗。
蒸蒸熱氣,不一會兒就氤氳了整個沐間。
歸雁伺候戴纓褪去衣衫,扶坐到浴桶內,孔嬤嬤替她散了發辮,再一點點打濕揉洗。
“娘子怎的回這屋了?”孔嬤嬤問道。
“大人去前院書房,讓我不用候等,這便回了。”戴纓用手撩了撩水。
“我的姐兒,家主既然這樣說,你就該留在那屋里,候著他才是。”孔嬤嬤一面將戴纓的濕發揉搓出沫子,一面說道。
“他都那樣說了,不好涎皮賴臉待著。”戴纓答道。
孔嬤嬤唉了一聲,又道:“這怎么是涎皮賴臉,你若待在那屋里,不論多晚,守著,候著,大人回屋見了,不正好體現娘子的體貼么。”
戴纓把孔嬤嬤的話在腦中過了一遍,問道:“惹他厭惡可怎么好?”
孔嬤嬤想了想,這位大人的脾氣好像是不好琢磨,當下也不敢再出主意。
……
陸銘章去了書房,接了信報,于燈下看了,并非什么要緊事,這個時候對他來說還早,想著把手上公務再理一理,若是平時,也是來書房待到深更才回。
突然一陣風過,將窗扇吹開,外面黑黢黢的,零星幾點雪片飄了進來。
他起身走到窗邊,才發現落雪了,回頭看了一眼桌案上的文書,再看一眼窗欄上將化未化的雪沫,最后出了房門。
長安暫歇在旁邊的值房,小廝進屋給他遞話。
“安管事,爺要回了。”
長安有些稀奇,以往阿郎在書房少說也得待上一個時辰,這會兒還不足半個時辰就回,想到什么,瞬間了然。
回了一方居,陸銘章見了窗紗上的燈光,比往日更亮更暖,舉步上階,推門而入。
桌面已收拾干凈,屋里重新熏過香。
丫鬟進屋侍候他更衣,他將眼睛往里間探看,那里面暗著,很安靜。
七月叫下人往沐間備水,然后整出一套更換的衣物,來回間正巧瞥到家主的眼神,悟出了什么,適時說道:“戴姨娘在爺去前院后,便回了她那屋。”
陸銘章“嗯”了一聲,待熱水備下,去了沐間,沐身畢,換了一件素色軟衫,然后坐在外間的半榻上,由著兩個丫頭給他烘發。
“讓廚房做一份牛乳羹來。”陸銘章說道。
七月剛鋪好床帳從里面走出,正待應下,又聽家主說道:“問問那邊睡了不曾,若是不曾睡……那是她喜歡吃的,你去問問。”
七月立時明白了話里的意思,不僅弄明白了話里的意思,連話外的意思也明白了,趕緊應下,出了房門,先是吩咐丫鬟通知廚房做牛乳羹,再行到側屋前敲響房門。
戴纓此時已睡下,不過并未睡沉,聽到敲門聲從里間應了一聲。
“爺讓廚房做了牛乳羹,特意給姨娘做的。”
七月既然明白了家主話里話外的意思,道出來的話就不是詢問的語調了,而是按那句話最根本的意思去辦。
戴纓從床上欠起身,心跳快了幾拍,接話道:“就來。”
得了這個話,七月又到家主身邊回話。
戴纓沒叫歸雁進屋伺候,自己將微濕的長發用銀簪隨手綰起,系上斗篷,去了陸銘章的主屋……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