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個嘴臭腳也臭的,劉美云頓時感覺車廂里空氣干凈不少。
陸長征帶過來的那些吃食和零嘴,她也有胃口吃了。
這個年代的零嘴,也就是干紅棗和花生瓜子之類的,劉美云吃著紅棗,和陸長征正說著話,剛搬到他們上鋪的那個男人突然湊到他們跟前。
“同志,剛才真是謝謝你了!”男人拘謹的看著劉美云,心臟砰砰跳個不停。
“不客氣”劉美云面帶微笑。
這一笑,男人頓時臉紅,他長這么大就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女孩子,眉眼彎彎,笑起來就跟彎月似的。
“你好,我叫王學兵,是遼省國棉三廠的采購員”
劉美云前世是做銷售的,接觸得最多的就是采購員,從善如流的和對方交換完信息,就看到旁邊一不發,臉色很難看的陸長征。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陸長征板著個臉,表情嚴肅得嚇人。
“這位是你戰友?”王學兵也注意到旁邊一身綠軍裝的男人,臉色沉得厲害,氣勢駭人。
“你好,我是她對象,陸長征。”
陸長征不等劉美云點頭,直接朝男人伸出手。
“陸同志你好。”王學兵聽到對象兩個字的時候,心里咯噔一下,腦中剛剛萌生出的想法,還沒捂熱乎,就這樣被潑了盆冷水。
他年紀也不小了,家里天天給他安排相親,原本這次到滬市采購,就是為了躲避相親才出來透氣的,哪想出來會遇到這種糟心事,差點沒給他嚇死。
劉美云的出現,可以說是他這趟旅程中唯一值得高興的事。
原本還想著,留個地址,回頭寫信聯絡,可看到人家對象握個手都恨不得把自己弄殘廢的架勢,他只能打退堂鼓,隨便寒暄兩句就躺回床上。
見識到陸長征吃醋時候的模樣,劉美云心里只覺得好笑。
到底才是二十幾歲的小伙子,也有幼稚的時候。
她原本還想習慣性的跟那個采購員打打交道,留個好印象。
她們做銷售的嘛,天南海北的多認識些朋友,總歸不是壞事。不過看陸長征一臉比警犬還要靈敏的戒備,她就放棄這個想法了,反正這幾年也沒法做生意,等以后環境好點,人采購員還指不定在哪兒呢。
火車哐哧哐哧跑了將近兩天,第二天傍晚天快黑透的時候,才抵達滬市。
出站的時候,陸長征照舊身上扛著大包小包,劉美云好說歹說,才撿了兩個水壺背上,跟著陸長征一路走出站臺。
滬市到底是大城市,即便才68年,劉美云也能感受到穿過來這么久,最接近后世現代化的氣息。
街上的有軌電車、自行車、公共汽車,還有偶爾穿梭而過的吉普,都讓劉美云感到一陣恍惚。
下了火車,又坐汽車,他們才終于抵達目的地――滬市師范學院。
原主一家,原本是住在學校給分的教職工宿舍的,后面出事就搬到學校外邊的街區,靠近廁所的一排小平房去了。
原主去年探親回來過一次,最后是哭著回到部隊的。
七拐八繞的胡同巷子,劉美云憑借記憶,終于找到離公共廁所只有幾百米遠的一處小破平方。
隔老遠光是聞著味道,劉美云就難以想象,要怎么在這地方生活下去。
走到破敗的小平房
前,劉美云敲門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也不知道是同情原主一家的遭遇,還是因為自己即將面對“新家人”,反正她在前世簽上億訂單的時候,也沒這么緊張過。
“沒事,有我在。”
陸長征輕輕握了握她的手,眼里滿是疼惜。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還拄著拐杖,臉上笑容卻那么燦爛,可是此刻,女孩手上是冰涼的。
破舊的門從里面打開,一個只穿著單衣的小男孩仰著腦袋,盯著劉美云和陸長征看了半天,忽而眼睛睜大,看向劉美云,稚嫩的童聲不可思議的喊出聲:“姐!”
“博文!”
劉美云蹲下身,一把將小男孩摟進懷里,用軍大衣緊緊包裹住,眼眶瞬間就紅了。
這么冷的天啊,才5歲的小男孩,凍得耳朵都爛了,身上就穿那么一件單衣,腳下的布鞋還開了口子,她就算不是他親姐,也見不得這樣的場面。
“你怎么就穿這么點?”
劉美云本打算把軍大衣脫下來的,可陸長征已經先她一步,直接手臂一撈,把人抱起來,用軍大衣從頭到腳把人裹得就露出個圓溜溜的眼睛。
看小孩兒嚇得不輕,卻不敢掙扎,一副要哭的小可憐表情,劉美云忙摸了摸他腦袋,柔聲安慰:“別怕,他不是壞人。”
“博文,是誰啊?”
一道低沉略沙啞的男聲從屋子里邊響起,劉美云一聽,就知道是原主的父親。
“爸!是姐!姐回來了!”劉博文在陸長征懷里不敢亂動,生怕腳上沾泥的布鞋,把人軍大衣給弄臟了,只得皺著一張小臉,扯著嗓子大聲喊。
短暫的寂靜過后,從屋里走出來一個清瘦的中年男人,皮膚有些蒼白,兩鬢生了幾根白發,短短幾步路,他卻走得極不穩當,看到門口的人影時,男人身型晃了一下,喉嚨里發出來的聲音都是沙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