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晚宴露臺上的交鋒,像一根繃緊的弦,此刻還未完全松弛。
謝靖堯打破了沉默。
“他被激怒了。”
蘇蕪的視線滑過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
“他不是來示威的,他是來確認的。”
她轉過頭,在昏暗的光線下迎上謝靖堯的目光。
“確認我已經徹底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謝靖堯微微點頭。
“一個偏執的獵人,在確認獵物的新盔甲夠不夠硬之后,會選擇攻擊盔甲最薄弱的地方。”
“我的盔甲,就是涅槃工作室。”蘇蕪平靜地陳述事實,“他會從輿論轉向實體,從外部轉向內部。”
“《渡舟》。”謝靖堯吐出她新項目的名字。
“對,《渡舟》。”蘇蕪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他會想盡辦法,在它起航之前,就讓它沉沒。或者,把它變成他自己的船。”
一個計劃在兩人之間無聲地成型。
“他需要一個內應。”謝靖堯接下話頭,“一個能讓他接觸到核心創意,又能讓他覺得可以信任的人。”
蘇蕪的唇角勾起,眼底卻沒有笑意。
“方少秋。”
這個名字在車廂里回蕩。
“他現在是一條喪家之犬,急著找新的主人。”蘇蕪分析道,“嚴律會認為自己能輕易控制他。”
謝靖堯拿起平板,指尖在屏幕上輕點。
“一個不錯的傳聲筒。我們可以決定他聽到什么,以及他能說什么。”
“我要他覺得,他是在為自己的生路,出賣我。”蘇蕪補充,“只有這樣,嚴律才會相信他帶去的情報。”
車停在公寓樓下。
這場戰略討論,就像它開始時一樣,結束得無聲無息。他們是戰壕里的盟友,婚姻是契約,交談是戰術部署。
回到公寓,蘇蕪徑直走向書房。
她拿出一個一次性的加密手機。
她編輯著信息,反復修改,確保每個字都像一個精準的魚鉤。
“嚴律的下一個目標是涅槃。他需要一枚棋子,一枚足夠了解我,又能被他掌控的棋子。你的價值,取決于你能帶來什么。”
她將信息發給那個她知道方少秋還在用的號碼。
不到五分鐘,加密手機震動起來。
是一個來電。
蘇蕪讓它響了三聲才接起。
“蘇蕪!你什么意思!”方少秋的聲音混雜著恐慌和壓抑的怒火。
“字面意思。”蘇蕪的語氣平淡如水。
“你讓我去給嚴律當狗?”他隔著電話咆哮。
“我沒有讓你做任何事。”蘇蕪冷淡地回應,“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至于你是想當狗,還是想當一個能換取一線生機的籌碼,那是你的選擇。”
電話那頭傳來沉重的呼吸聲。
沉默在蔓延。
“他……他想要什么?”方少秋的聲音低了下去,充滿了挫敗。
“他想要《渡舟》。”蘇蕪說,“他想知道這個故事的核心,想知道它能不能成為攻擊謝家的新武器。”
“我怎么知道……”
蘇蕪打斷他。
“我會讓你知道的。從現在起,記住,你不是在幫我,你是在幫你自己的公司,和你自己的下半輩子。”
她拋出了第一份誘餌。
“你告訴他,《渡舟》的故事,講的是一個古老商業帝國,如何因為內部的腐朽和背叛,最終被新興力量徹底顛覆。重點是‘內部’。”
她清楚這個主題會精準地迎合嚴律那套從內部復仇的偏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