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廠房,謝寧就見吳俊源蹲在樹根地下,跟一群光膀子的壯漢大殺四方。
天氣燥熱,窯廠周圍更甚。
吳俊源衣領子扯到肚臍,指尖落下一字道:“我贏了,拿錢!”
棋局輸贏不大。
一局三個銅板。
可自從這人坐下之后,勞力們就沒贏過,十幾個銅板看似不多,但落在他們身上也是腸子里刮油跟要命一樣。
才一會功夫,吳俊源散出去的銅板,就幾乎全回來了。
除了給算術好的孩童。
“說完了?”
吳俊源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其余壯漢聽說謝寧的謝家窯廠的老板,各個期盼地看著他。
有膽大的直接張口問,“大老爺,能不能給俺們也安排個活計?俺們可都是幾十年進窯的老手,甭管是吃苦,還是受累只要給俺們一口飯吃!”
謝寧瞥了吳俊源一眼,當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道:“諸位老大哥別急,謝家窯廠現在還不缺人,到用人的時候自有管事來找你們!”
吳俊源眼睛一瞪,“你等會。”
謝寧本身說完就要走,卻被吳俊源給扯住,“干什么!”
“你把這倆,老大哥和老嫂子先安排進去!”
一雙雙渴求生路的眼睛瞅著。
眼看著爹娘可能就要有活干,不用再睡在曠野樹蔭下,小孩緊張得眼珠子都要定住似得盯著謝寧。
謝寧擰眉,“給他們安排活可以,但你得告訴我因為什么?”
吳俊源撓了撓腦袋笑道:“哈哈,我剛認了個兒子。”
“什么玩意?”
回去的路上多了個小尾巴。
謝寧無奈罵道:“你缺不缺德!人家小孩好好的一家三口,非得管你叫爹?”
“那咋了?”
“興你有媳婦?”吳俊源道:“我沒有媳婦也有人管我叫爹!”
謝寧:“……”
“你可真夠賤的了!”
小孩被爹娘打發屁顛屁顛跟在馬匹后頭,剛認的爹也不說把他抱上馬來。
吳俊源說他身上指定有跳蚤,怕過自己身上。
“賤?”
“我是男的,我想要兒子這很賤嗎?”
“這難道不是有上進心嗎?”
謝寧詫異回頭,又覺得這是吳俊源能說出來的話,“上進心跟賤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
吳俊源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根涼瓜,咬了一口悠悠道:“凡是有上進心一定會做出下賤的事,那下賤的人不就是有上進心?”
謝寧樂了。
問他,“那依你之見,是先有上進心還是先下賤?還是做人先下賤,再有上進心?”
“那當然是先有上進心,才能做出下賤事!”
謝寧恍然,“哦……原來是這么回事!”
謝寧過了一會又道:“那你是解元,我是小三元,那咱倆豈非都是賤人?”
吳俊源點了點頭,贊賞道:“不虧是小三元,就是這么回事!”
倏忽有風吹過。
后頭赤腳小孩聽不懂他倆賤來賤去。
反正都是賤人。
吳俊源與謝寧對視一會,同時放聲大笑。
吳俊源道:“你這產業還沒做起來,就先出問題,打算怎么辦,我方才還以為你要發火。”
“發火?”
謝寧搖頭,“怒氣上頭永遠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大利哥為人老成,雖然不夠圓滑,但他現在在興頭上,我若發火豈非澆滅了他一腔熱血?”
“那你打算怎么辦?”
“生意,官場么,恩威并施才是關鍵。”
謝寧輕笑道,“你方才說賤人,我出個問題考考你。”
“你說。”
謝寧抿唇笑道:“說媳婦懷孕了,你說說這是為什么?”
“媳婦懷孕了?”吳俊源皺起眉頭,朝著謝寧下三路走。
謝寧道:“別看我,是今日的事情,你琢磨琢磨。”
“媳婦懷孕了?還能跟今日事扯上?”
“嗯,你想想。”
吳俊源思索半天,沒想出答案。
謝寧笑道:“拔晚了啊!”
吳俊源愣住一瞬,轉而放生大笑。
生意官場,甭管是恩威并施,還是拿捏他人心態可不就如同讓媳婦懷孕,都得講究個時機恰當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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