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主荒地納歸百姓所有,世家們恐怕不會答應……”
乾元帝還沒老糊涂,自然分得清這里頭的輕重。
與其日子艱難,他更不愿意跟大宴各地老牌世家杠上。
或者說,他根本沒底氣得罪世家黨派。
“會答應的!”
趙奕信心滿滿地道:“只要開墾荒地經過世家同意,兒臣想他們會答應的。”
謝寧眼皮倏然一跳。
這位太子殿下什么意思?
先是說讓百姓開墾皇帝環節口糧壓力,將口糧田用于種植桑苗,這又說經過世家同意?
他到底站的那頭?
可轉念,謝寧就明白了這位狡猾的太子殿下所想。以西北民間為例,盧家薛家等世家倒臺之前,西北幾乎找不出一塊無主荒田,普通百姓死了想要埋葬進祖墳都要到地契所在世家,給管家口頭送禮,才能死得所歸。
大宴其他地方更是,但凡日月所照,皆為世家土地。
這個法子看似讓百姓和朝廷喘口氣,實際上在沒更強有力的措施出臺之前,基本就是在給世家送菜,讓他們更加強大,賦予他們更多土地和奴役百姓的機會。
“這倒是個好辦法……”
乾元帝竟然這樣說。
謝寧在簾子那頭靜靜地聽著。
剎那間他仿佛聽見自己的很輕地就那么碎了。
“都說了一上午了!”
大朝會天蒙蒙亮就上朝,這會幾近正午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太子打了個哈欠說道:“皇兒,陪朕下去休息會,待會再繼續。”
皇上必然是跟太子殿下私下商量去了。
數位朝臣心底同時暗想。、
拿事兒的爺倆都去歇著了,剩下一幫站了半天的老頭子們,各自松了一口氣,被趙小腳安排出了紫宸殿去外面的矮房休息,頃刻間紫宸殿內就剩下謝寧一人,似乎壓根沒人發現角落里有個他在。
“餓了沒?”
趙小腳提了個食盒放到謝寧跟前,“我叫人偷偷拿來的,你快點吃,也別吃太多,陛下回來之前你沒地方小解。”
“我不餓。”
謝寧搖了搖頭,沖著關心自己的老太監笑了下。
許赦之這時走了過來,兩指敲了敲桌面,趙小腳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擔憂地留在謝寧身上然后退下。
“你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許駙馬問的這樣直接,謝寧壓根摸不準他脈。
“互市通商和生絲占地,這兩樣都涉及到東北難道你就沒什么想說的?”
許赦之抬腳勾了把椅子過來,在謝寧對面坐下,審視的目光差不多沒把謝寧骨頭給掃出來。
“沒什么想法,我只是奉陛下的命在這里等候召見。”誰知道這姓許的是不是好鳥,多說多錯,不說不錯,裝傻最上乘,謝寧道:“距離太遠,晚生聽不太真切,真的給不出什么想法。”
“給不出?”
許赦之桃花眼瀲滟一笑,風情忒是勾人。
不虧是在公主塌上風生水起,睡出一片仕途坦蕩的男人。
果然姿色不一般。
“跟我你就不必藏著掖著了,陛下今日叫你來,太子殿下這個時辰這個節骨眼把你安排進殿,可不是想聽你一句沒想法。”許赦之語氣輕飄地道:“堂堂西北第一才子,不能是個腦袋里什么都沒有的繡花枕頭。”
“那依許駙馬的意思,我該如何呢?”
謝寧不懂許赦之圖謀為何。
許赦之是在高識檐手底下救過自己的命。
但他此刻卻來試探自己一個毫無干系舉人的口風?
未免太閑了些。
“你該……”
該趁此機會,攀附皇權,以圖日后仕途光明,該趁這次機會,在陛下和各位高官大臣跟前得臉,該巴結巴結,該結交結交,此后青云直上,再不是從前那個人人都鄙夷的西北鄉下泥腿子謝寧。
許赦之話到嘴邊生生咽了下去。
他輕哼一聲,“我倒是小瞧你了,若你能沉得住氣,且在等等吧……”
“等什么?”
謝寧輕嗤一聲。
不管是眼高于頂鼻孔看人的高識檐,還是這位看似拉攏實則說話云里霧里,每一句都讓人猜的駙馬許赦之,他都不想招惹,他算是看出來了,滿朝文武,文為鶴,武麒麟。
皆是禽獸。
沒一個好鳥。
“不等什么,看你這樣子也不需我多操心。”許赦之起身片葉不留,轉身就走。
“神經病!”
謝寧暗罵了一聲。
趙小腳拿來的食盒里頭裝的還是糕點。
他吃了兩口頓覺索然無味。
閉目養神差不多一個時辰后,殿內又開始進人,這次好像沒了太子殿下在,依舊是皇帝領著一群老臣,好像是在算賬?
天不亮就在宮里候著。
坐在犄角旮旯沒一個人說話,也沒片頁書,謝寧早都困的東倒西歪。
戶部尚書何熙道:“提花絲綢市價三百兩銀子一批,安陽公主府給出的成本價一百八十兩一匹,白玉瓷磚三十兩一塊,市價五十兩一塊,若是想要三個月內在大宴境內銷量利潤夠抵消南方軍費,得需要一萬八千八百八十匹提花絲綢……金銀絲提花絲綢的產量現在不好估算,姑且先按照普通絲綢來,要想三個月內供應出如此多的提花絲綢,需得需要生絲……”
“生絲……生絲二斤。”
“一萬八千八百八十匹提花絲綢則需要生絲,三萬七千七百七十七斤生絲,產出這么多生絲得要江南……去年付老編纂四時纂要,江南一畝地的桑田培育出來的蠶能產五斤到六斤生絲,如此就需要七千五百五十畝地,少說要八千地的上好田地來耕種桑苗。”
“這可是將近兩個大縣的耕地,陛下這事兒不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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