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紅勝壓低了聲音道:“你是后來戶部的,我雖也不再戶部,但六部都通曉外差最是肥,我明白你年輕初入官場怕惹事端,方才你沒見那鄭大人如何擠兌你,不都因為你是廖大人的學生,與那嫌犯廖靖遠有掛鏈,若是這金銀再不拿,江南這一倆月你預備要怎么過?”
謝寧面皮一僵,沒有露出愁緒,明顯是想起上午那茬怕了。
賀紅勝見此繼續勸說道:“這么點東西算得了什么,金包銀、玉包金的,融了也沒多些,你放心回京去這事兒沒人提,管保都埋進肚子里爛了都沒人再提。”
“真、真的?”
謝寧語氣猶豫。
“當然是真的,咱做這六品小官,那像四五品以上大官有錢程。”賀紅勝低低地道:“我知道你家出身農戶,身價只靠好友和廖大人撐著,咱雖然當官但哪個家里家外不是好幾十口人要養活,你說的。”
一頓飯謝寧倒是再被當眾擠兌。
一桌子金銀擺件,謝寧得了個包金的小馬,四下官員見他接了東西皆是一副放心的神情。
佟顯做足了姿態,飯后半個時辰都沒歇,一幫人直奔茶鹽衙門,一干主事擼袖子開干,佟顯與葛兆陽扯了個由頭,便兩三個時辰不見人影,令謝寧十分意外的是高識檐竟然也拿著算盤,捧著山一樣高的賬本與他們低階官員坐在一處勤懇算賬。
而且謝寧放水路過幾回,瞧見這人竟也用的是阿拉伯數字算法,這倒令他十分驚奇。
揚州茶鹽衙門管著整個江南的茶鹽運營,賦稅,佟顯下令一查就是五年的賬目,整個下午都沒人抬過頭,晚上飯菜依舊豪橫得令人咂舌,謝寧吃著海腸撈飯,瞥見高識檐桌上竟是魚翅雪雁。
普通通一段晚飯竟吃的這版鋪張,生怕旁人不止揚州富庶。
吃完飯小休一會。
謝寧背著手在府衙后院長廊地下溜達,快十一月的天,江南夜里起雨呼吸都是潮的,謝寧溜達一圈沒看見武建章人影,武建章此行擔的是護衛之責,府衙內多看見京城北衙的護衛。
想來是逮什么地方斜著去了。
廖靖遠的病來的蹊蹺,謝寧雖然沒切脈,但中風之人怎可能有廖靖遠那般執著仇恨的眼神。
佟顯雷聲大雨點小。
鄭裕和的態度就很能說明,這里頭的事情不簡單,謝寧左右全了幾圈,暫且沒找到可行之法。
正溜達,倏地耳旁想起一道生意,把謝寧嚇了一跳。
“你用的算式是什么?”
高識檐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擰眉看他,“我記得你是一個兩個時辰算完了一年的軍備賬目,我也找人習了夕陽賬目,算的是比之前快,但卻沒有你的速度和準頭,你到底是怎么算的?”
如何算的告訴他高識檐。
那謝寧可真是賤得慌。
他冷著臉一不發,轉身就走,高識檐見他這樣撇撇嘴,也是沒攔著,只管背著手就那么站在原地。
一下午只算完了,茶鹽衙門最早五年前的賬目與京城戶部的賬無有出入,并且與登記在冊的畝數,鹽年產全都能對得上,這點當晚佟顯與所有京城官員都在的時候就點名了。
佟顯顯然是睡了個結實,臉上的紅印子還在。
他打了個哈欠道:“今個先到這兒吧,今個上午耽誤了,明日諸位要更加勤勉,三日內要將五年內的賬目全部核算完畢,之后本官要下到鹽場和茶山實地勘察,茶鹽稅事關重大,諸位一定嚴謹著些!”
揚州驛館的房間不大,謝寧跟賀紅勝各住一張床,時候已經不早了,但仍有京官三五成群去尋瘦馬消遣,一直跟眾人關系不錯的賀紅勝竟然沒去,他倒在雙上好半天,瞧見謝寧洗刷干凈了,在桌邊提筆眼眸立刻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