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英一愣。
楊家軍與赤甲軍同屬西北強軍。
他與楊云翼將軍,雖年齡有差,但秉性相投,算是至交好友。
楊家的幾個孩子,他都無比熟悉。
若非此次出兵安邊增援,楊惑主動表明身份,就楊惑用兵詭譎殺人如麻,對安邊都護府的情況拒不上報朝廷,取代安西侯世子強娶趙云瑤的做法,他當即就帶兵回西北。
久遠記憶中,那個被楊將軍拿著藤條滿院子追打的養家老三,被歲月和楊家軍濃稠的鮮血,拆骨重塑,混了無盡仇恨,變成如今這個骨子都透著邪氣的青年。
安西侯府。
趙云瑤聽見沉重的腳步聲,渾身毛孔全部炸開,但她無處可躲,腳下一根銀鏈子將她牢牢鎖在床頭。
世子臥房,里外三間。
她能活動的范圍卻只有,腳下方寸。
隨著房門吱嘎打開,一股沖鼻的血煞之氣席卷鼻腔,趙云瑤身子猛地一縮。
楊惑不知又是從哪里回來,帶著渾身的血逼近眼前。
他像是累急了,并沒有像之前一樣,如狼似虎野獸一般急強占自己。
“來人!沐浴!”
楊惑就那么倒在床上,銀色盔甲上的血瞬間臟了床鋪,就像是弄臟了她自己一樣。
那么輕易。
侯府下人,很快將浴桶抬進來。
盔甲重重砸落在地上,楊惑脫光了上衣,露出肌肉虬結傷口無數的臂膀,斑駁血痕有的正在順著他的腰窩淌下來,趙云瑤被他猙獰的后背嚇得猛然一抖。
“你怕我……?”
“沒、沒有……”
不過是尋常的一句詢問。
楊惑問得很隨便。
但在趙云瑤聽來,卻無比陰深。
“我娶你是踐行幼年時的諾。”楊惑豁然起身,深到骨頭的傷口在他身上仿佛覺不到痛一般,碩大的身軀擋住眼前所有光,他在趙云瑤身前半蹲下來,開裂的虎口血肉模糊,他的手不輕不重地捏著趙云瑤的腳踝,替她解開鏈子上的鎖扣,他道:“小時候你總是纏著我跟二哥玩拜天地,過家家,二哥讀書忙,沒空搭理你。”
身高差使得趙云瑤與他平視,濃稠的上挑眉眼,與幼年記憶重合。
那時候的她,總是在玩累的時候,趴在楊惑的背上,被他送到楊婉的房中,然后不知羞地鉆緊被窩跟她一起睡覺。
“到最后拜堂做新郎的不還是我?”
楊惑笑了下,桃花眼中情緒不明,他起身像年幼時候那樣拍了他趙云瑤的腦袋,“過來,給我上藥。”
浴桶氤氳的霧氣,蒸著趙云瑤的臉。
她眼中水霧一片。
雖然不知安西侯府到底發生了什么,但自從她嫁過來,就沒見過安西侯府父子任何一人。
楊惑總是隔幾日出去再回來,而且每次都是一身上。
再加上,出嫁前聽說的,恐怕安西侯父子應該是出了意外。
楊惑背上的傷口血肉模糊,這樣的傷便是看上一眼都覺得觸目驚心,更何況還是落在曾經兩小無猜的哥哥身上。
藥膏清涼,趙云瑤上的小心。
不知過了多久。
楊惑好像是睡著了。
前幾天深夜,嬤嬤偷偷趴著床邊跟她說,已經派人送信回武城王府,只要找到機會便會帶著自己脫身。
他睡著了……
趙云瑤驀地想起嬤嬤說過的話。
心臟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
趙云瑤從小被寵愛著長大,從未嘗過半點苦楚,現在卻委身于一個朝廷逃犯。
到底要不要走……
趙云瑤心如擂鼓,步子才邁出去兩步,耳后便傳來令她毛骨悚然的聲音,“要去哪兒?”
嘩啦水聲砸響。
手腕一痛,視線整個倒轉,趙云瑤被一股大力眨眼間扯到溫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