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人是想問謝寧吧?”
蔣碩上來就是直球。
打得蘇玉敬頓住一瞬,他咳了下說,“謝寧此子雖有才,但鋒芒太過,我聽聞廖大人為他恩師,給他取字退之……退之,取這樣的字可以想一下他為人是何等桀驁難以拿捏!”
蔣碩呼吸一滯,目光頃刻復雜地盯著蘇玉敬。
這個家伙什么意思?
上來就說解元謝寧的壞話。
這是沒看上他?
考生投靠師門,沒有什么絕對的老師找徒弟,徒弟拜師門,科舉拜師,老師要觀察學生的品行學時,學生要打聽老師的德行,彼此雙方都滿意才會進行真正的拜師禮。
尤其想謝寧這樣還未踏入官場就先出名的才子,更加慎之又慎。
一旦拜入某位高官門下。
將來入仕便為恩師門下一派官員。
涉及重大,謹慎選擇些沒有錯。
蔣碩抬眸復雜地盯了一眼蘇玉敬道:“蘇大人說的有理,謝寧此子尚且只在西北就能攪弄甚多風云,蘇大人應該也聽說過,近日前朝盧相的子孫都因為他吃了大虧!”
“這樣的學生的確若是要收為學生,恐怕將來是要給師門惹出禍患啊!”
聽他這樣講,蘇玉敬眼眸一亮,連連點頭,“蔣大人說的沒錯,我也是這樣認為,雖然此人才學出眾,但咱們在朝為官為的是什么?齊家治國輔佐圣上的同時,最重要的是能宦海沉浮之后全身而退!”
蔣碩點點頭,想起京城當時鴻儒,才名僅次于付博先的大哥。
他們家好像還沒有像謝寧這樣天縱聰穎的學生。
他挑眉沉吟道:“哎,蘇大人這樣講我就放心了,我真怕蘇大人為著這謝寧的才學,從而冒險收他為徒!”
蘇玉敬神情明顯有些詫異。
他頓了下恢復往日一派老好人形象,“多謝蔣大人為我如此操心!您也是別被那謝寧才學迷惑,著急收徒才是,他為廖大人高徒,已然是名師門下,你我雖為書香門第,翰林院走動,但論名聲膽魄卻是不如廖大人良多啊!”
蔣碩眼眸跳了跳,“蘇大人此甚是!”
科舉放榜之后考生拜訪主考官乃是慣例。
之前院試的時候,三朝帝師雖然不是名正順的主考官,但謝寧的院試魁首卻是他欽點的。
謝寧已經失禮過一次。
拜謝過恩師廖吉昌,被廖吉昌扔了一沓春耕規劃之后,謝寧特地沒回家在城里留到第二天,大清早就去敲付博先的門,卻被告知付老放榜前一天已經離開云州了。
二月的西北仍舊冷風罡硬。
趙斌李成勇他們家里都要辦酒席慶祝,謝寧帶著謝小樹,周洪一趕馬車日頭還沒大出的時候,趕緊往家走。
昨個就沒回去,沒準今天村里的流水席都已經吃上了。
謝小樹著急回去吃席。
周洪一也差不多,馬車迎風趕的飛快,顛得謝寧在里頭屁股都疼,剛要撩開車簾跟周洪一說一聲,就被官道上從后面超上來的兩輛馬車,卷了一嘴塵土。
“呸……呸呸……”
謝小樹吐了一嘴沙子,“叔,你看那兩輛車跑的輪子都要掉了!跑的可真快!”
半刻鐘之前。
蔣碩前幾日就聽說付老會提前回京,昨個放榜之后,蘇玉敬又在自己跟前大說謝寧的壞話,仿佛這今年的西北第一才子,根本就是個冒進的缺心眼,雖有才,但他看不上。
蘇玉敬不喜謝寧那可太好了!
正好這天資聰穎的學生他來收!!!
蔣碩起了個大早,仔細梳了頭發,換了一身京城最流行的提花絲綢,學士方巾取代冰冷的玉冠把自己打扮的謙和師長模樣水靈靈地出門了。
再過幾日便是鹿鳴宴。
從京城來的同考官好幾個,他雖然是副考官,但同時京城來的同考官沒有一個出身差的,尤其是蘇玉敬,那個笑面虎一樣的家伙,慣常最會和稀泥!
萬一他睡了一覺后悔了呢?
像謝寧這樣的學生,才剛滿二十,背后有西北一把手廖吉昌做靠山,他要是在京城考鄉試,各路考官名師都得爭破腦袋搶他做學生。
家中兄長雖然學生無數。
但都是他兄長的啊!
他沒有啊!
既然付博先都走了,那謝寧這個學生他勢在必得!
謝寧現在已經是連中四元了,滿大宴除了永州的吳俊源,柳州的唐文哲滿大宴可是沒幾個四元!
況且謝寧他如此年輕。
萬一他考中個六元!
那他可就是六元的老師!妥妥的史書留名,他蔣家也會因此聲明大造,蔣家也因此勢必更上一層樓!
哪怕六元之名,落到別人的頭上,那能與廖吉昌這封封疆大吏搭上關系,那也是穩賺不賠,廖吉昌為圣上看中,鎮守西北功勛卓著,甭管是太子還是三皇子就沒有不想拉攏的。
蔣碩坐在馬車里,心底的盤算美的都要冒泡。
西北的天冷得不像活人能待。
馬車才剛出城,蔣碩暖腳的豬泡就冷的不行,他動了動凍到發麻的腳,心想為這收學生他可是吃了苦頭,天底下還哪有老師像他這般花這樣大的心思。
一陣急促馬蹄聲響起。
蔣碩靠在車廂內,雙眼閉目,唇角勾起,正美的不行。
車夫突然道:“老爺,前面的馬車好像是蘇大人家的!”
蔣碩倏然睜開雙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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