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程念影點中的官員,左右一看,方才還緊圍在一塊兒的都作鳥獸散。
無人接住他的目光了!
他再一轉頭,瞥見跟在后頭的小董,對這位神射手先前在獵場上的狠辣記憶猶新。
“臣絕無哄騙丹朔郡王之意。”額上汗水滑下,他很不想挨上新帝一箭。
程念影看著他,沒有再開口。
如何發落有過的臣子,如何獎賞有功的臣子……也是一門大學問。
罰得輕了,臣子生出輕慢。罰得重了,臣子生出間隙。獎賞若輕重不分,一樣使人生出怨懟。
這些傅翊在昏迷前與醒來后,都未來得及教與她。
但程念影并不局促緊張。
她發現,原來站得越是高的貴人,犯錯也越是不要緊。
她還有許多時間來找到馴服他們的路徑。
程念影將那人晾在了那里。
身邊的太監得到授意,高聲唱道:“朝會伊始!”
隨即靜鞭抽地,將那官員喉中更多欲解釋的話全堵了回去。
其余官員該上奏的上奏,該議事的議事。
那人被一道無形藩籬阻攔在外,直到這難捱的早朝結束。
那人被小太監留住了。
與之相對的,是程念影親自開口道:“傅卿留下。”
傅翊一向受皇帝倚重,被留下議事是常有的。今日眾人聽見這話,也面不改色跨出殿去。
直到走出老遠,才意識到不對啊!
如今不同了啊!
怎么皇帝換來換去,還是他傅翊拔得頭籌!獨得偏愛!
這不對啊!
醒過味兒來的人,禁不住幽怨地朝梁王投去了一眼。
怎么沒給傅翊殺了呢?
“殿下……”有人想上前問一問,那傅翊是不是真失憶了。
梁王卻一轉身也被請走了。
是啊,這位是陛下的親爹,陛下自然時時都要叫上他一起。
待走出了皇城后,有人道:“傅翊當真失憶了?”
“只怕不慎又著了他的什么道,今日郭大人就是太急了。”
“若失憶是真,也不失為一樁妙事。”
“新帝先前從未接受過正統的帝王教育,這是你我嶄露頭角的機會。”
“不錯,不能再一味留給傅翊來把控了。”
從前誰得皇帝偏愛,他們都罵那叫佞臣。
換他們自個兒試試呢?那就叫得蒙皇恩,臣不勝感激了!
這廂眾人各懷心思地散去。
那廂梁王與傅翊先后進了門。
梁王難掩面上得意:“人在被注視著的時候,極容易出錯。先前我那太子弟弟就是如此,上朝議事總要鬧些笑話。”
“小禾卻大為不同!”
“在你昏迷的日子里,小禾做起儲君和皇帝來,也是像模像樣的。”
說完,梁王就覺得自已這話有點缺心眼兒。頗像是在說傅翊沒那么重要。
但傅翊只一味盯著程念影,眼也不眨地拜下道:“是,陛下極是厲害。”
梁王張張嘴又閉上了。
算了,他想多了。傅翊是心眼多且記仇,但在小禾這里不算什么。
三人坐在一處聊了會兒正事。
梁王正色道:“陛下已登基,但我那些弟弟的去處還沒有著落。其余人倒無妨,只有兩個母族強勢,他們不愿與我明面爭斗,但卻希望從陛下這里索取富饒之所作封地。”
“我也清楚,一旦真給了他們這樣的封地,便是給了他們機會壯大自身。”
“還有先前那些早去了封地上做王的,也跟著拱火。大抵是自恃天高皇帝遠,無畏無懼吧。”
梁王說著說著冷笑了一聲。
但看對面兩個,沒一個跟著生氣的。
梁王慢慢倒也把火氣降了下來。
“請陛下將他們的封地收回來,賜給那兩個索要富庶地的就是了。”傅翊隨口道。
梁王問:“以何借口收回?”
傅翊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他這問題問得實在多余。
梁王一啞,嘴角抽搐:“編個名頭?”
傅翊:“很難嗎?”
梁王還是不太適應傅翊的不擇手段,扭扭脖子:“這是難的問題嗎?”
傅翊恍然醒悟。
大抵是對方不太接受這樣的手段?
他當下第一反應便是去看程念影的臉色,口中一邊道:“若不想動亂,便要快刀斬亂麻,將他們哪怕有半點僥幸的念頭都斬去,不給他們一絲窺探皇位的機會。”
“若讓他們以為他們誰都有機會,那就只會不停地掀起波瀾。”
程念影點了下頭。
傅翊見狀,也就沒有再作贅述。
梁王雖然也很認同,但還是忍不住道:“所以先前御京亂起來,就是你故意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