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間明白這是谷遇時體內那些化成蛇的骨頭,受到天火的灼燒,所以醒了過來。
眼看那些蛇拖著骨頭朝外涌,所有來參加葬禮的巴山人,也嚇了一跳。
本能的想出手,卻又怕一動之下,損壞了谷遇時的遺體。
谷見明也忙沉喝一聲,雙臂如蛇一般的扭動,以圈抱的姿勢想攔住這些蛇。
可他剛一動,因為催動巫術變得高大的身形,晃了一下,跟著直接倒在了地上。
戴著的面具下涌出血水,原本高瘦的身形瞬間縮小,依舊是個孩童的模樣。
眼看那些蛇已經朝摩天嶺邊緣游走。
巴山人各施其法,可一時之間也阻止不了這么多蛇。
摩天嶺上的風又大,蛇頭破體而出,迎風就要被吹下去了。
這種東西,我雖不知道會有什么危害,可既然谷家的家主代代都是要火化的,怕也是有這個原因。
顧不得多想,我忙掏出石刀,幫著去攔那些半骨蛇。
谷逢春也沉著臉,借著弓箭,也不敢射箭,只是借著弓弦,將這些半骨蛇挑回來。
但一時太快,眼看有的半骨蛇已經到了摩天嶺邊緣了。
谷見明臉上的面具脫落,張嘴又吐出一口血。
那只杜鵑從籃子里跳了出來,在嶺上的狂風中“啾啾”低叫著,旁邊一條半骨蛇沖過杜鵑,將它差點撞下了摩天嶺。
谷見明滿嘴鮮血,卻就地一滾,伸手將那只杜鵑護在懷里。
他小小的身體捧著那只杜鵑,縮成一團,那張孩童般的臉慢慢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帶著懇求,沉沉的看著我。
那樣一雙眼,讓我瞬間想到了阿寶叫我“阿媽”的時候。
身后火光呼呼的作響,谷逢春低喝著:“快,封鎖摩天嶺,保全家主遺體。半骨蛇是家主封住地底怨氣而成,一旦逃離,見活物就鉆,快!”
巴山人在我和谷見明中間,來來去去,想盡辦法要將那些半骨蛇抓回來。
可這些蛇不知道為什么,丟進火里也燒不著。
不停的朝外爬,捏碎了骨頭,都還能動。
大家似乎都沒想到,好好的葬禮,會出現在這樣的情況。
在這并不大的摩天嶺上,跑來跑去的抓蛇。
原本跪坐在地上的谷見明,任由祭司和巴山人抓蛇,他只是輕捧著那只杜鵑。
身體翻跪,匍匐在地上,小小的身子慢慢拉直,五體投地,將那只杜鵑捧在頭頂,朝我遞了過來。
杜鵑還不會飛,被谷見明捧著,撲騰著翅膀。
我看著那只杜鵑,轉眼看了看摩天嶺上混亂著抓蛇的巴山人。
再看著那或大或小的蛇頭,拖著半截還沒化蛇的骨頭,卻游動得很快。
心頭突然發哽。
千年人精,哪是我們能比的。
有些人,死了,都還在算計。
谷遇時知道我入巴山,安心赴死,可在她死前,與我見面才多久,就安排好了一切。
連自己的尸體,她都能算計著用。
我走過去,蹲在谷見明身前,伸手捧起那只杜鵑。
閉著眼,慢慢昂首。
腦中嘶嘶的蛇信聲起,我將那只杜鵑的翅膀護住。
微微啟唇,明明很低的聲音,卻很清晰的在耳邊響起:“龍……靈……”
我根本不用怎么想,舌尖輕卷,氣沉丹田,微微啟唇,那一聲召蛇之咒,就從我嘴里輕而沉的傳了出去。
旁邊瞬間就安靜了下來,似乎連風呼呼的聲音都停了下來,只有我手里捧著那只杜鵑“啾啾”的聲音。
我緩緩睜開眼,摩天嶺上,所有巴山人都和谷見明一樣,匍匐的跪在地上。
十二祭司透過面具,雙眼好像閃過淚光。
那兩個靈活攀登摩天嶺的女峰主,匍匐著身體抖動,似乎在抽泣著。
谷逢春沉眼看了看我,慢慢匍匐在地。
于心鶴站在摩天嶺邊緣,眼帶苦色,卻又欣慰的笑了笑。
所有朝摩天嶺下游動的半骨蛇,受到召蛇咒的召喚,又慢慢游了回來。
巴蛇再次攀嶺而上,蛇頭半昂于空中,微微低垂著看著我。
肥遺展翅而來,停頓在巴蛇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