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劍樓內,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臺上,林照緩緩收起飛光,對那位出質疑的孩童微微頷首,步下高臺。
簡單的動作,卻如同點睛之筆,讓整個場間凝滯的畫面瞬間鮮活起來。
人群中隱隱騷動,有人搖頭,有人嘴唇翕動,似有語。
樓中的三分之一的視線落在林照身上。
剩下三分之二從林照身上移開,落在不遠處身材高大的某個青年身上。
秦沛武僵在原地。
須臾之間,一道道或震驚、或疑惑、或帶著促狹笑意的傳音,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耳朵:
“秦師兄,你早就知道了?”
“好你個秦沛武!引薦一位‘師弟’,結果竟是神仙臺的師叔祖?”
“老秦,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充楞?”
“秦師弟,你這一聲‘師弟’叫得親切,我還真當大鯢溝得了塊瑰寶,誰知是從神仙臺請來的?”
秦沛武臉上表情變幻不定。
想扯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正欲隔絕耳識,不理會這些煩人的家伙,卻見著龐真一臉嚴肅的走來。
他個頭不高,面相憨厚,臺上斗法時也素來是直來直往的風格。
龐真仿佛完全沒察覺到這微妙的氣氛,直愣愣地走來,甕聲甕氣地脫口而出:
“秦師兄,林……林師弟不是咱們大鯢溝的師弟嗎?怎么……成了神仙臺的師叔祖了?!”
他這一嗓子,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樓中卻顯得格外清晰,瞬間將更多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秦沛武恨不得捂住龐真的嘴,瞥了眼從容走來的少年,面色發苦: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
‘劉老祖仙逝多年,除了魏師叔祖,未曾聽聞另有傳承啊,何時有了這么年輕的徒弟?’
程師兄反應最快,眼見氣氛詭異,眾人目光都若有若無地瞟向秦沛武和自己這邊,下意識地就想悄悄挪動步子。
那位先前上臺大鯢溝女子劍修,剛好卡在程師兄逃跑路線上,拉住了他,暗中傳音,語氣帶著同樣的驚疑。
程師兄有口難,只得攤手表示自己同樣被蒙在鼓里。
直到此刻才恍然察覺,林照自始至終都以“兄”相稱,未曾按宗門輩分稱呼。
無論是與秦沛武聊天,還是與他交談,這個少年都是以“秦兄”、“程兄”相稱。
包括上臺,與邱小萱交手也不曾稱一句“師姐”,與陳爍對劍也只是道了一句“陳兄”。
程師兄心中苦笑:
‘這小子怕是不是故意的,在憋著壞呢,真不怪我與秦師弟。’
無人懷疑林照所的真實性。
在風雪廟這等宗門,于祖師堂譜牒登名之事,絕非兒戲,無人敢在此等大事上作假。
且譜牒并不是什么保密般的東西,任何一個風雪廟弟子只要提前往執務堂遞個條子,便能進去觀閱。
若真是撒謊,也是個一戳就破的謊。
尤其是在觀劍樓這種大庭廣眾的地方,涉及的還是神仙臺傳承,若真有人腦子一抽,風雪廟刑律堂長老的劍術也可堪一觀。
所以當林照如此“光明磊落”報出師承,并沒有人出聲質疑。
連面色微微發白的“于師弟”都被陳爍強行拖下去。
林照已走近人群。
隨著他的靠近,原本還有些騷動的區域頓時安靜。
龐真看著走到近前的林照,那張稚嫩的面容比他都要年輕太多。
“林”
他下意識地還想像之前那樣稱呼,話到嘴邊猛地剎住,改口道:
“小師叔祖。”
林照繃著嘴角望向他,好險沒笑出來,平靜頷首。
這一聲“小師叔祖”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大鯢溝的女子劍修、陳余,以及山鬼崖、綠水潭的弟子紛紛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問詢起來。
林照早有預料,一一回應。
“小師叔祖,您是何時入了神仙臺?”
“正是前兩日。”
“劉老祖仙逝多年,除了魏師叔祖,山中皆知神仙臺再無傳承,您難道是老祖晚年所收?”
“是師兄代師收徒。”
“小師叔祖,您方才的劍術,似乎并非純粹的神仙臺路數?”
“是在外習得的機緣。”
“小師叔祖,您是劉老祖的后人嗎?”
此問一出,周圍頓時一靜。
眾人眼神交錯,心思各異。
若是以林照的年紀算起來,還真有可能是劉老祖晚年風流留下的因緣。
林照看著那位山鬼崖的女修,頗為無語,很認真地說:“不是。”
這時,秦沛武也終于擠了過來。
他看著林照,那張平日里爽朗張揚的臉上,化為難以喻的苦笑,帶著幾分哀怨:
“小師叔祖,您這可真是騙得我好慘。”
想想自己之前一口一個“林師弟”,還拍著人家肩膀稱兄道弟,秦沛武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原本以為是自己連累了這位新入門的“師弟”。
誰曾想,對方竟是神仙臺的“師叔祖”。
不僅自己鬧了個誤會,文清峰、秋月湖那幾位師-->>叔刻意的針對,也被這位“小師叔祖”打亂了。
秦沛武哭笑不得的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