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電的老師自報家門,先道了三聲恭喜。
“您是江城一中,蘇夏同學的媽媽對吧?”
蘇小娟剛到公司不久,聞聲緊張到從轉椅上站起,屏息輕聲,“我是,您說。”
平常在下屬面前再說一不二,在女兒的未來面前,她也只是個普通的母親。
近幾年藝術團重點發展民樂,留給弦樂生的名額連年縮水。
正月里的考試結束,蘇小娟被拉入了幾百人的藝術團考生家長大群,群內禁,所有家長的備注整齊劃一,清一色的樂器種類加姓名。
幾個同為大提琴的考生媽媽私下里加過她,小孩多半是一路在央音念附小附中的正經琴童,師出名門。
決定命運的岔路口面前,有的人藝考失利,有的人野心勃勃,志不在職業樂手道路,想用扎實的樂器基本功撬開頂尖院校的大門。
剩下的孩子,不乏本身一模成績就在全市前一百的尖子,像蘇夏這樣兩邊都不沾的純特長生,反而是少數。
知道今年加分格外苛刻之后,家長們三天兩頭互相通氣,打探對方孩子有無接到清大通知。
江城離京市十萬八千里。
蘇小娟不像群里某些媽媽一樣,有內部的熟人和情報網。
一開始還偶爾在群里冒個泡,潛心請教幾個問題,后面越看越緊張,慢慢就成了純潛水,偶爾才刷刷消息——
誰都知道,藝術團今年只要一個大提琴手,群里同時有兩個孩子考上清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八卦聽得再多,最終還是一點用沒有。
眼看著氣溫一天天回升,蘇小娟一句都不敢跟蘇夏提,獨自焦灼了一個多月。
本以為沒信就是婉拒了,沒成想消息來了。
“這次主要是想跟您通知一聲,蘇夏同學之前在特長生考試中的表現非常優異,文化課排名特別靠前,專業面試發揮也給我們藝術團的老師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最終總分排在了今年所有弦樂考生的第一名。”
老師說,“今年加分幅度收窄了挺多,但我們清大還是備足了誠意,準備為蘇夏同學開出降二十分錄取的條件。”
那句“第一”剛出,蘇小娟就已經聽傻了。
她靠在桌邊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把心率拽回來一點,想到個再現實不過的問題:
這可是清大,在省內的理科投檔線哪年不是直逼七百?
就算往下降二十分,也已經是頂尖985專業任選的裸分水平,她家女兒現在根本就夠不到。
仿佛參透她心中所想,聽筒對面的老師笑了笑,“本來只能是二十分,但是蘇夏同學的情況有些特殊。”
蘇小娟一愣。
畢竟還都是高中生,老師很尊重女孩媽媽的感受,他仔細斟酌了措辭,才委婉道,“昨天出團內小分排名,交叉信息院那邊來過電話。”
“姚班開年時簽了位數學競賽全國金牌,應該是蘇夏同學的朋友,當時他同意提前簽我們清大的第一個條件,就是讓她一起來。”
“權衡之后,我們最終為蘇夏同學破格爭取到了降六十分錄取。除了競賽金牌保送之外,這絕對是今年的最大幅度加分,和強基計劃的最高加分一致。所以請您一定一定保守秘密,不要在外人面前聲張。”
沖擊接二連三。
蘇小娟瞠目結舌。
心情從谷底再次攀向山峰,因為太劇烈的情緒波動,那個讓她生了幾個月氣的混小子名字卻一下子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