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在打掃隔間的時候,還特意讓人送來了洗漱用具。
銅盆里是打好的清水,旁邊還放著玫瑰香胰子、細鹽包,還有細軟的棉帕子。
云綺先捏了撮細鹽溶于溫水漱口,又用沾了香胰子的棉帕凈手潔面。
先是脫下狐毛披風,又解開襦裙。襻扣順著指尖一粒粒解開,襦衣如流云般委地,露出里間那襲月白透紗中衣。
這衣料是產自江南的蟬翼紗,織得輕如薄霧,堪堪籠住身形,月光透過紗面灑在肌膚上,像是給瑩白的羊脂玉蒙了層水汽。
領口微敞處,露出頸間細膩的肌膚。衣裳剪裁貼身,腰線處掐出柔美弧度,將身形襯得嬌軟如柳,袖口松松挽起三寸,皓腕從紗料中露出。
燭火搖曳間,云綺的影子投在墻上,明明什么都沒露,卻因材質與剪裁有種說不分明的誘惑。
窗外的風掠進幾縷,紗衣的紋理如春水蕩漾,將少女身上的純凈與綿軟揉成一團,在明暗交錯間暈染開來。
云綺踩著地磚走到云燼塵鋪好的床鋪旁。
伸手拂過鵝絨被面的細密針腳,才緩緩掀開被角,側身躺進被褥里。柔軟的被子覆上她的脊背,將她包裹。
叫謝凜羽和云燼塵走,自然是有原因的。
因為,晚上還是會有人過來的。
*
已是子時一刻。
墨硯齋書房的檐角外,掛著半輪冷月。
云硯洲的貼身小廝青禾腳步匆匆,掀開門簾來到書案前給云硯洲回話。
“大少爺,周管家已經看著人對那個丫鬟蘭香施了責罰。”
他語氣恭順,“說是動刑時二小姐一直在旁求情,連帕子都哭濕了,但周管家還是按您的吩咐,打完了二十板子。”
云硯洲指尖若有似無摩挲著鎮紙邊緣,神色淡淡:“知道了。”
“還有就是,按照您先前的交代,二少爺讓人準備東西給大小姐送去,小的便將您已經準備好的那些暖手爐、披風、炭火和被褥等都拿了過去。”
“周管家回話說,東西都送到大小姐手中了。”
青禾上前半步,從袖中掏出一枚銅鑰匙,“這是周管家給您的藏書閣隔間鑰匙。”
鑰匙擱在紫檀木案上時發出輕響,“周管家出來時給隔間落了鎖,沒有您的吩咐,大小姐是沒法從里面出來的。”
“你下去吧。”聽完青禾的回話,云硯洲望著窗外搖曳的樹影吩咐。
待青禾輕手輕腳退下后,清冷的月光順著窗欞爬上案幾,將那枚銅鑰匙鍍上一層冷銀般的光澤。
他捏起那枚鑰匙放入掌心,指腹的薄繭慢慢碾過齒紋間的刻痕,只覺得這鑰匙泛著比夜色更沉的涼意。
云硯洲想起少女不久前還在這書房里,在自已面前吃完栗子糖糕后,嘴角還沾著點糖渣。
她當時仰著頭,一臉天真爛漫和不加掩飾的依賴,說大哥怎么對她這么好,說她最喜歡大哥了。
而現在,她應該討厭他這個大哥了吧。
他明明很清楚,他的妹妹最厭污糟之地,帕子沾了一點灰都不能容忍。又天生畏寒,往年冬日里總要窩在暖閣里,雙手捧著暖手爐,連指尖都不肯露出來。
如今她明明是被人栽贓陷害,他卻偏要罰她去藏書閣面壁思過,還是在這樣寒意漸重的秋夜,去那樣四處漏風的冷清地方,甚至還要待上整整一天一夜。
她一定覺得很委屈,心里也一定在怨恨他。
云硯洲的神色隱沒在燭火照不到的陰影中,看不清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