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聽到吳大娘的話,阿生已經目瞪口呆。
這幾年,他們大人明面上是冷面丞相,私下卻一直對慈幼堂暗中照拂,只不過外界并不知曉。
因著堂中收養的孤兒日漸增多,大人不僅提高了官府每月撥給慈幼堂的救濟銀三成,更隔段時間便讓他去采買米面糧油,給慈幼堂這邊送來。
不過大約二十多日前,他來慈幼堂送東西時,吳大娘卻讓他給大人帶話,說往后不必再額外送東西了。
起初他還以為是堂中出了什么事,直到吳大娘將他領進庫房。
只見架上整齊碼著成袋的雪白面粉、成壇的菜籽油,墻角堆著腌制好的臘肉臘腸,地上擺著新制的棉被、炭火盆。
木架上甚至還有一摞簇新的《三字經》和《千字文》,連給幼童包尿布的棉布料都疊得方方正正。
吳大娘說,是有位齊小姐每隔三日便派人送來物資,慈幼堂如今已經什么都不缺了。
阿生當時就看出,這些吃穿用度的物資不僅品類周全,還全都是品質上乘,不知耗費多少銀錢與心思。
回府后他把情況都同大人說了,他還感慨京中竟有這般心善的貴女,默默周濟孤兒,卻連個名字都不留。
吳大娘只知那小姐姓齊。
可現在……
這怎么可能?!
那個惡劣到故意誆騙大人赴約、害大人在寒風中苦等六個時辰的,聲名狼藉被人人唾棄的侯府假千金。
怎么可能是那位吳大娘口中心思細膩又善良,連炭火都要挑無煙細炭、書本都要選不傷眼黃紙的齊小姐?
更何況,云綺明明姓云,根本就不是姓齊。
這其中必定有什么誤會!
想到這里,阿生立馬道:“吳大娘,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們過來的時候只看見了那位云大小姐,沒看見什么齊小姐。”
“云大小姐?”吳大娘一愣,“你說的,是那位長得似天仙一般,今日發間還別著一支白玉竹節簪的姑娘?她就是齊小姐啊。”
阿生仿若遭了雷劈。
因為他清楚記得,方才那位云大小姐,發間確確實實插著一支白玉竹節簪。
吳大娘看向裴羨,解釋道:“大人您有所不知,齊小姐今日午后來陪孩子們玩耍,卻見天色昏沉,似是風雨欲來。沒想到,沒過多久便下了這樣大的雨。”
“我們本打算讓孩子們進屋躲雨,齊小姐卻說,這慈幼堂的房屋年久失修,恐怕經受不住這樣大的風雨,怕孩子們出意外。”
“于是她便出錢,包下了附近那家歸云客棧,讓我們帶著所有孩子都去了客棧待著。”
阿生瞪大眼睛。
那歸云客棧算是京中頂有名,也是最氣派規格最高的客棧,單是一間上房住一晚便價格不菲。
而歸云客棧里面大大小小幾十個房間,直接把整個歸云客棧包了下來,這得花費多少銀錢?
吳大娘繼續道:“原本齊小姐和我們一道待在歸云客棧,可剛安頓好,我就發現小桃不見了。”
“這孩子打小就抱著襁褓里的布兔子長大,片刻都離不得。當時雨太大,我抱她去客棧時走得急,忘了帶兔子。她到客棧后一直縮在角落,我忙著安頓其他孩子,竟沒留意她跑了。”
“小桃不會說話,我猜她肯定是偷偷跑回來找兔子了。我正要冒雨過來尋,齊小姐卻攔住我,說客棧里的孩子離不開我,她替我來接小桃。”
“我在客棧一直等著,見齊小姐遲遲沒帶著小桃回來,心里實在放心不下,這才撐傘趕來,沒想到正好遇見裴大人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