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玥像是思索一下:“玥兒想,三弟雖然是庶子,按理說不該住到東院,但東院有個聽雨院恰好空著。”
“玥兒的意思是,不妨讓三弟從寒蕪院搬到這個院子來。之后在三弟的膳食衣料上,娘親也叫底下的人上心些。”
“娘親也不必多做什么,但這若傳出去,倒是顯得娘親格外大度容人,對待一個庶子都這般體恤用心。”
蕭蘭淑在心里盤算了一下。
讓云燼塵換個院子住,不過是她一句話的事。
但若傳出去,她對待一個生母得罪過她的庶子都這般包容,的確如玥兒所說,正好能扭轉她先前在攬月臺上落下的苛待名聲。
于是她抬眼看向候在一旁的周嬤嬤,語氣干脆:“去把云燼塵叫來。”
周嬤嬤很快到了寒蕪院,叩響斑駁木門時,云燼塵正彎腰在院角的石缸邊擰剛洗好的衣服。
冷水浸透了他的袖口,布料緊貼著小臂,露出線條利落的骨節。指尖還滴著水,順著衣擺落在地面上,暈開一小圈濕痕。
他聽到敲門聲,不知道來人又是誰。但會這樣敲門的,一定不是姐姐。
如果是昨日的云汐玥,他已經感到有些反胃了。
于是云燼塵動作沒停,緩緩直起身,將擰干的衣物搭在院中的舊竹竿上,才過去打開門。
見是周嬤嬤,少年神色未變,依舊是慣有的沉寂,周身像積了層化不開的陰雨,連帶著周遭的空氣都透著幾分無人問津的蕭索。
“夫人喚你,跟我去前廳一趟。”周嬤嬤向來對這位三少爺也毫不客氣,只當他跟這侯府的下人沒什么區別,說完便轉身往回走。
云燼塵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指腹還殘留著皂角的澀意,他沒應聲,只沉默地跟在周嬤嬤身后,腳步幾乎沒有聲響。
一進前廳,云燼塵抬眼掃了一圈,便見蕭蘭淑端坐在主位的梨花木椅上,神色平淡。旁邊的側椅上,坐著云汐玥。
云汐玥見云燼塵進來,幾乎立刻就眼睛一亮,聲音放軟,帶著幾分不加掩飾的親近:“三弟,你來了。”
云燼塵卻沒回應那聲“三弟”,目光徑直越過她,落在蕭蘭淑臉上,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夫人叫我來,有什么事情嗎?”
蕭蘭淑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壓下心底的不喜,盡量讓語氣顯得平和:“你在寒蕪院住了這些年,想來也委屈。今日玥兒來找我,說昨日去你那里瞧了瞧,見院子實在破敗,便提議給你換個住處。”
她頓了頓,視線掃過云燼塵毫無波瀾的臉,繼續道:“你母親當年做過詛咒我的事,可終究過去這么多年了。你既是老爺的血脈,我這個主母,也不該一直疏忽你的教養。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便搬去東院的聽雨院住吧。”
“聽雨院挨著府里的小花園,院內寬敞,屋里的陳設也一應俱全,比你那寒蕪院的舊屋強上百倍,你往后的膳食用度,也按三少爺的份例來。”
蕭蘭淑叫他過來,要給他換個住處。
而且,還是云汐玥提議的。
無人看見之處,云燼塵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攥緊,掌心的濕意被揉成了冰冷的褶皺。
他不知道這位主母為什么突然對他抱這種好心,更不知道云汐玥這兩日對他刻意的殷勤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這對母女虛偽的突然示好,都讓他感到無比厭惡。
而且,讓他搬到東院?
就是因為寒蕪院和竹影軒都在西院偏僻無人之處,他才總能在夜間去找姐姐,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