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院內的桂樹還浸在薄霧里。
穗禾知道小姐素來起得晚,便輕手輕腳推開臥房的門,想趁著晨光正好,把小姐今日要換的被褥提前抱出去曬曬。
門軸剛發出一點極輕的吱呀聲,她抬眼往床榻方向一瞥,整個人卻頓時停住,手里的木盆差點脫手,魂都快被嚇飛了。
床榻邊的地毯上,竟坐著個人。
是三少爺。
云燼塵是穿戴整齊的。
一身淺灰細布長衫,衣著并不惹眼,那張精致的臉卻惹人注目。眼尾微微下垂,鼻梁高挺,唇色偏淡,此刻被窗縫漏進來的晨光描了層暖絨。
他就那樣屈膝坐在地毯上,守在床榻邊。目光定定落在床榻上的云綺身上,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他的眼神太專注。仿佛整個臥房、整個世界里,只剩下此刻床榻上熟睡的人,旁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虛影。
穗禾不是不知道,三少爺有時會在夜里進小姐臥房。
但之前三少爺都是天不亮就悄聲離開,從沒像今日這樣,待到晨光透窗,還留在屋里,還正好被她撞見。
云燼塵聽見動靜,轉頭看過來。
他的目光落在穗禾身上,沒有半分驚訝和慌亂,只神色平靜地抬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
穗禾知道三少爺這是讓她別吵醒小姐,立馬噤聲。
見穗禾點頭,云燼塵才緩緩轉回頭,視線重新落回云綺臉上。
他微微俯身,在云綺散落在枕頭上的一縷發絲上,極輕地印了個吻。那吻太淺,淺得像錯覺,而后他才撐著地毯站起身,悄無聲息地往門外走。
穗禾這才敢動,抱起被褥輕手輕腳跟出去。
院外的霧還沒散,云燼塵已站在石階下,身上的淺灰長衫沾了點霧的涼,神色也恢復了平日的沉寂,只對著她淡淡開口:“姐姐昨晚沒睡好,今日讓她多睡會兒。”
昨夜寢房里進了只蚊蟲。
雖已是深秋,蚊蟲早沒了吸血的力氣,可嗡嗡聲掠過耳畔時,還是擾得云綺在睡夢里蹙了眉。
云燼塵便下了床,點亮一盞燭火守在床榻邊。直到把那只蚊蟲捉住,他仍擔心會有第二只蚊蟲,再擾了姐姐的睡眠。
便就著燭火的微光,在床榻邊坐了一夜。
燭火輕輕晃動,映著姐姐熟睡的臉,他竟半點倦意也無,只覺得胸腔里被填得滿滿當當,是從未有過的平靜與充實。
這話落在穗禾耳朵里,卻讓她渾身一激靈。
三少爺說小姐昨晚沒睡好?還特意說讓小姐多睡會兒?
小姐為什么沒睡好?該不會是和三少爺……弄到很晚吧?
穗禾越想臉越紅,連耳根都燒了起來。忽地想到什么,神色又染上一絲緊張。
前晚小姐才和七殿下那個過,昨晚又和三少爺也那個了。雖說小姐親手制了不傷身的避子藥,可她還是忍不住擔心。
小姐性子散漫隨性,也不知昨晚有沒有累得忘了吃藥。若是忘了,等今日小姐起來,她還得提醒小姐吃藥才行。
待云燼塵走后,穗禾趕緊把被褥晾在繩上,又輕手輕腳溜回臥房,走到妝臺前,打開小姐放藥的柜子,取出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