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竟膽大包天偷學巫蠱之術,暗地里詛咒夫人早死,好讓她取而代之當主母!這心思歹毒到了骨子里,整個侯府上下沒有不知道的。”
說到最后,周嬤嬤加重了語氣,“若非鄭姨娘實在不知悔改、惡行昭彰,我們夫人就算看在三少爺的面子上,也斷不會狠下心將她發賣啊!”
周嬤嬤話音剛落,蕭蘭淑立刻沉下臉呵斥:“閉嘴!沈老爺還沒從喪女之痛里緩過來,誰讓你胡亂語這些的!”她語氣帶著刻意的慍怒。
云燼塵還未走進正廳外,就聽見了周嬤嬤這些話。
他垂著眼,長睫將眼底的光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的眼神像浸過冷水的墨,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沒有怒,沒有痛,只有一種看盡了人心涼薄的沉寂。
他們又在往母親身上潑臟水了。
和過去十幾年里一樣,從未停歇。
雖六歲那年母親便被發賣離開,但云燼塵的記憶里,他記得自已的母親是什么樣的人。
她總是很溫柔,夜里總會坐在他床邊,用溫熱的手輕輕摸他的頭,借著月光能看到她眼角未干的淚痕。
她從不會仗勢欺人,連院子里的老樹落了枯枝,都會叮囑他撿走,別傷著路過的丫鬟。
面對蕭蘭淑這位主母,母親更是低到了塵埃里,回話時永遠垂著頭,畢恭畢敬又卑微至極。
可即便這樣,府里的下人依舊明里暗里譏諷她“下賤”、“狐媚”,她聽見了也都只是含淚默默忍下。
至于巫蠱之術,更是讓云燼塵覺得荒謬。母親連踩死只螞蟻不忍,又怎么可能做出詛咒人去死的事。
可解釋是沒有用的。
母親當年解釋過多少次,又有什么人信過她。連他這些年也早已習慣了這份顛倒黑白。
廳內的沈鴻遠聽得渾身發顫,他從沒想過女兒在侯府竟是這般境遇。他不覺得丟人,只覺得心口像被鈍刀反復切割,痛得幾乎喘不過氣。
他的女兒本該是沈家精心呵護的掌上明珠,教養出大家閨秀的品性。是他沒能護好她,讓她落入歹人之手,她才會一步步行差踏錯。
沈鴻遠聲音發顫,剛要對著云正川艱難地說“是小女不懂事……”,一道枯寂得沒有溫度的聲音,卻忽然從門口傳來。
云燼塵就那樣立在門口,明明是站在光里,周身卻像被整片陰影籠罩,眼底只剩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靜。
“母親要是真的會巫蠱之術就好了。”
他開口時,聲音像落在冰面上的雪,輕得沒聲息。
“就能讓那些傷害她的惡人,全都死在她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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