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誰進來?
廳內眾人皆是一愣。
直到那道身影跨進門檻,眾人才看清,來人竟是府里那個干了多年灑掃、向來不起眼的丫鬟紅梅。
紅梅一身灰撲撲的粗布衣裙洗得發毛,身上還沾著些塵土。
她身為最低等的灑掃丫鬟,在侯府多年從來都是低頭做活,主子在場時從不敢抬頭,更從沒正面對上過主子們的目光。
邁進廳門時,她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肩膀控制不住瑟縮,卻又像是強撐著,下定某種決心,才鼓起勇氣踏進廳來。
云綺為何要叫這么個低等丫鬟來?
連蕭蘭淑一時都摸不著頭腦,一旁的云正川卻變了臉色。
在看清紅梅的剎那,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變了變,又立刻讓自已壓下去。
“爹爹素來不管侯府下人的事,但應該記得這個紅梅吧?”云綺看向云正川,“當年鄭姨娘還是灑掃丫鬟的時候,和她是同屋呢。”
“你這是什么意思?”云正川的聲音隱隱帶著慍怒。
他眉心擰成一團,眼底的怒火涌動,卻又不得不裝出一副威嚴不屑的模樣,“府上的下人多了去了,一個灑掃丫鬟我怎么會記得?”
云綺莞爾一笑:“爹爹不記得沒關系,我叫紅梅過來,就是要幫爹爹好好回憶回憶。”
回憶?
云正川猛地攥緊扶手,心中頓時涌上一陣不祥的預感。
這時,紅梅緩緩抬眼,目光怯怯地落在沈鴻遠身上。
她眼眶漸漸泛紅,聲音發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您……您就是那位沈老爺吧?是綠竹的父親?”
也是直至今日,所有人才知道鄭姨娘的本名,她叫玉微,沈玉微。
這名字藏著沈家對獨女的珍視與期許。
玉是如珠似玉,是父母將她視作掌上明珠,如寶玉般珍貴。微是見微知著,盼她聰慧靈秀,能從細微處明辨是非。
然而在過去幾十年里,她做灑掃丫鬟時,只被叫作管事嬤嬤隨意定下的“綠竹”。后來被抬為妾室,便成了連名都不再有的“鄭姨娘”。
紅梅深吸口氣,聲音帶著幾分孤注一擲:“……沈老爺,我今日過來,是想告訴您一件事。”
“綠竹她……并非是旁人所傳的那樣。她從未勾引過老爺,她當年是被老爺強迫的!”
“你說什么?”沈鴻遠雙目霎時睜大,滿是皺紋的臉,嘴唇因震驚而微微顫抖。
而一旁的云燼塵,也在這一刻瞳孔驟然一縮,目光鎖在紅梅身上。
啪!
只聽一道清脆的碎裂聲驟然炸響。
云正川猛地將手中茶盞摜在地上,碎瓷片混著茶水濺了一地。他臉色鐵青,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指著紅梅的手指因憤怒而發抖。
“你個賤婢!竟敢在此胡亂語、血口噴人!來人!把這滿口瘋話的東西拖下去,掌嘴五十,再發賣到莊子上不得回來!”
“這才剛說一句,爹爹就急著把人拖走了?”云綺的嗤笑聲適時響起,帶著幾分涼薄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