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綺的確沒料到楚翊會提出這樣的賭約。
用沒有魚鉤的魚竿把魚釣上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楚翊面上泰然自若,倒讓她生出幾分好奇。
他確實和祈灼一樣懂她。
尋常瑣事勾不起她的興致,但這種看似不可能的賭局,卻能挑動她的心思。
她是真的想看看,楚翊的運氣,是否真的好到能打破常理。
這般想著,云綺抬眼看向他,眉梢輕輕一挑:“好,我和表哥賭。”
楚翊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聞沒什么明顯反應,只微微頷首,隨即伸手,從她身側拿起那根魚竿。
那竿子是最常見的楊木所制,竿身泛著粗糙的淺黃,握柄處纏著磨損的舊棉線。
魚線也是廉價的粗麻線,末端光禿禿的,連點綁鉤的痕跡都沒有。
楚翊捏著線端看了兩秒,起身走到茶攤角落。
他彎腰從地上撿起半塊干硬的麥餅,應該是先前客人落下的。
又從岸邊扯了根細茅草,三兩下擰成小段,將麥餅掰碎裹在茅草上,再用麻線簡單一系,讓裹著餅屑的茅草懸在線端。
做完這些,楚翊才又回到座位上坐下,姿態透著沉穩氣場。
他一手搭在膝頭,另一手輕握那根茶攤魚竿,將系著麥餅屑的麻線緩緩垂進水里。
河兩岸的燈籠亮著,暖黃光暈漫過水面,碎成滿河晃動的金箔。粼粼波光偶爾掠過男人的側臉——
下頜線線條深冷,眼睫垂落,遮住眼底情緒,只露出高挺鼻梁與薄唇,連側臉的輪廓都透著一種不動聲色的壓迫感,仿佛周遭的燈影都與他隔了層無形的屏障。
云綺在一旁看著,單手輕輕托起下巴。
她先前便留意過,這河畔雖有魚,卻格外難釣。
據說下午到現在,那些持著正常魚竿的人坐在這里,從日頭偏西等到燈籠亮起,能釣上魚的也沒幾個,更別提用這般無鉤的魚竿了。
然而,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水面的粗麻線忽然輕輕抖了一下。楚翊手上微頓,卻沒立刻動作,只垂眸盯著水面,目光沉淡無波。
又過兩息,線端往下墜了墜,該是小魚咬住了裹著麥餅屑的茅草。
他依舊沒急,等線再被扯著往斜里帶了半寸,確認魚已將茅草與餅屑咬實、不肯松口,才手腕微抬,力道輕而準,將魚竿往上一挑。
粗麻線瞬間繃緊,水面濺起細小的水花,一條寸把長的銀白小魚被帶了上來。
它的嘴緊緊叼著那截裹著餅屑的茅草,連帶著茅草綁著的麻線一起被扯出水面,沒魚鉤卻也掙脫不得。
那是最常見的麥穗魚,身子細巧,鱗片在燈籠光下泛著細碎的亮,尾巴在半空輕輕撲騰,濺起幾點水珠。
楚翊抬手提起魚線,將那條還活蹦亂跳的小魚甩進一旁的水桶里,沒有多余動作,只側過頭看向云綺。
不是——
真能釣上來啊?
云綺看得清楚,楚翊釣這條魚并非全憑運氣,那握著魚竿的穩、等魚咬實再提竿的時機,都有技巧。哪怕是用這樣一根壞了的魚竿。
可她也不得不承認,楚翊的運氣也實在好得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