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
大隊部,看著下面頂著寒風站在那里的村民,陳向前也沒啰嗦,讓人將廣播站的話筒拿了過來,打開后對著吹了兩聲。
確認聲音可以傳出去后,他才笑著開口道:“各位,今天呢,小落在山里面弄了大大小小十四頭野豬,除去給老蔫兒家大后天辦事兒用的,還剩下八百六十三斤肉,小落心善,決定每家每戶分兩斤豬肉,讓大家伙兒改善改善伙食。”
嘩啦啦……
陳向前剛說完,下面的村民便忍不住拍起了手掌,只是這大冷的天兒,拍手都手疼,所以掌聲僅僅持續了不到三秒便停了。
可村民們的熱情卻并沒有消散,反而變得更高亢了幾分,畢竟在這年頭兒,別說村里人,就算是城里面的,看著那油汪汪的大肉膘子也會止不住吞口水。
“好了,鼓掌手疼,現在我讓會計念名字,大家有序地過來領肉……”
“等一下!”
陳向前這邊話還沒說完,大隊部外面便急匆匆地跑進來個狼狽的身影,正是從家里趕過來的陳向慶。
此時的陳向慶渾身上下到處都是泥點子,顯然在來的時候摔了不止一下。
看到陳向慶,周圍的村民全愣了,眼神中帶著滿滿的疑惑。
陳向慶往日里在村子里的名聲還是很好的,重情重義,熱心人善,跟誰都能處得來,所以大家伙兒也都好奇他為什么會突然在這個時候打斷分肉。
陳向慶緊趕慢趕地擠進了人群,看著那還沒動的野豬肉,重重地松了口氣,接著便一屁股坐在了大隊部辦公室門前的臺階上。
十多秒后,他才總算是將氣兒喘勻乎,道:“大家伙兒,抱歉啊,這不華子大后天結婚嘛,我家那小子你們也知道,找了個知青對象,前段日子人徐知青家里來信兒了,說是給她找了個工作,準備讓她回城。
而且人家心地好,沒有因為咱們是泥腿子就看不起咱們,不但同意了倆孩子的婚事兒,還許諾給小勁在城里也弄個工作名額……”
話到這里,底下的村民們麻了。
“不是,我說向慶,你這是跟我們顯擺來著是吧?”
“就是啊,陳向慶,我以前咋沒發現你這么不地道呢?咋滴,非得讓大家伙兒在高興的時候揍你一頓是吧?”
“向慶叔,大家伙兒都知道勁哥有對象,要進城當城里人了,可也用不著在這種時候說吧?”
眼瞅著自己馬上要激起眾怒了,陳向慶急了,連忙站了起來,大聲道:“你們聽我說啊,聽話聽一半兒算咋個回事兒?”
盡管心底酸得不行,可到底陳向慶還是有些面子的,所以村民們還是暫時安靜了下來,想看看陳向慶到底能說出個什么子丑卯寅。
陳向慶松了口氣,扯著嗓子道:“我當然也想顯擺,可那邊給的時間太緊,所以想讓小兩口兒返城之后再辦酒席,我一想,這他媽不行啊,這么一來,我兒子他媽的不成上門女婿了嘛?”
這時,陳向前聽不下去了,沒好氣地抬腿便在陳向慶的屁股上踹了一腳:“好你個慶娃子,你能不能直接說正事兒?這么冷的天,你他媽也好意思?”
被踹了的陳向慶也不敢跟陳向前這個堂哥炸刺兒,連忙擺出一副諂媚的笑容,道:“好好好,說正事兒,剛剛我讓小勁跟徐知青商量了一下,決定在他們返城前,將結婚證領了,然后在咱們村兒擺上一場……”
話音未落,村民們便反應了過來,登時全炸了。
“好你個陳向慶,和著你說了半天,是跟我們搶肉來了是吧?”
“我他媽才反應過來,不是,陳向慶,你要不要點兒臉啊?這肉是人小落打的,振華跟著去了,所以振華能留下肉擺酒,你憑啥?”
“就是,這一年到頭兒的,大家伙兒好不容易等到這么點兒肉,你現在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就想讓大家伙兒全讓出來,你他媽咋想的?”
“向慶叔,沒你這么辦事兒的!”
陳向慶眼瞅不行,尤其是前面幾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堂兄弟,眼瞅著已經準備動手了。
霎時間,陳向慶本能地看向了旁邊的陳向前:“哥,小勁可也是你侄子,你總不能偏心吧?”
我偏心割雞拔毛!
陳向前自己也被陳向慶給氣了個半死,正如村民們所說,你這啥都沒有,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直接劃拉走幾百斤肉,想啥美事兒呢?
可陳向前到底比村民們想的多了點兒,畢竟說到底,這些肉是陳落弄回來的,而陳落和陳勁的感情,整個村子里就沒人不清楚的,說句不好聽的,真要論起親疏遠近的,陳勁甚至比陳振華還要親近一些。
若是這事兒鬧到了陳落那里,就算陳落不說啥,但總歸心里還是會不舒服。
所以,在短暫的沉默后,陳向前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二娃子,你去將你落哥喊過來,這些肉是他的,總歸還是得他拿個主意。”
此話一出,周圍的村民們這才重新冷靜了下來,紛紛點頭,這事兒別人誰說都沒用,但陳落說,他們樂意聽。
再說了,以陳落的能力,這個野豬群肯定不是第一個,現在留點兒好印象,以后陳落有啥好東西也會惦記著他們。
只是陳向慶就有點兒麻了,畢竟他今天來大隊部,就是不太想麻煩陳落,倒不是別的什么,就是單純地覺得不好意思。
這段日子陳落帶著陳勁賺了多少錢,他心里是有底的。
而且陳落現在已經混到了市里面,以后指定是平步青云的大人物,他可不想因為這么點兒小事兒,就導致陳落和陳勁之間的感情出現啥問題。
可現在陳向前都發話了,哪怕陳向慶再怎么麻,也得忍著,不過他已經想好了,等晚上就帶點兒東西,找陳落好好解釋清楚。
……
與此同時,陳落院子里。
梁曉燕看著被洗出來的衣服,整個人興奮得不行,直接抱住了旁邊兒的陳落,滿臉開心地喊道:“當家的,這洗衣機洗得真干凈,跟新做的一樣。”
陳落輕笑著點點頭,也就是現在大家伙兒的生活水平都不怎么樣,吃的東西油水太少,若是換做幾十年后的衣服試試?
除非用點兒特殊手段,要不然指著洗衣機將衣服洗干凈,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就在這時,大門外面忽地傳來了一道突兀的聲音:“哥,你趕緊去大隊部吧,向慶叔和村民們要打起來了。”
聽到這句話,陳落和梁曉燕兩人全懵了。
隨后陳落便拍了拍自家媳婦兒的肩膀,輕聲道:“那你先洗著,我過去看看啥事兒。”
“誒,那當家的,你小心點兒~”
梁曉燕還沒說完,陳落已經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來到門外后,看著拄著膝蓋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的二娃子陳振軍,他不由得笑了出來:“說吧,啥事兒啊?咋會要打起來呢?”
陳振軍這時也喘得差不多了,見到陳落后便抓著他的手腕朝著大隊部走去,同時將事情解釋了一遍。
聽完后,陳落雖然驚訝,但又沒那么奇怪。
畢竟按著這個年頭兒的習俗,別說戀愛半年了,絕大多數人都是只見個一兩面,覺得合適就直接結婚了。
陳勁和徐筱染兩個人的感情,村子里的人都是能看得見的,在他們的認知中,這對兒小兩口早在幾個月前就該結婚了,說不定現在徐筱染都已經挺著幾個月的肚子了。
不過這事兒也確實有些突然。
陳向慶既然敢冒著犯眾怒的風險去村民嘴里奪肉,很顯然留給他的時間不是太多了,最多不超過半個月,徐筱染指定要回城。
到時候陳勁要么留下來,然后和徐筱染相忘于江湖,要么跟著徐筱染一起進城當個城里人。
可那樣一來,他就算不是入贅,在公社這邊也會傳出入贅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