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怨憤。
他是嫡子,是自幼被立為的儲君,為什么皇阿瑪如今看他處處不順眼?
那些兄弟,一個個虎視眈眈,尤其是老八……
他不信皇阿瑪不知道他們對他的算計,以前抬老大壓制他,如今是想用老八壓制他嗎?
但時候未到,他還得忍!
“兒臣……兒臣以為,十二弟行事穩妥,由他主持,亦是皇阿瑪圣心獨裁,兒臣并無異議。”
胤礽強迫自已壓下翻騰的情緒,聲音盡量保持平穩,但話里的不甘,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康熙看著他低垂的頭頂,眼中閃過一絲極深的失望。
這個兒子,終究還是不能體會他的苦心,或者說,不愿體會。
“罷了,”
康熙揮了揮手,意興闌珊,“出去吧,別讓兄弟們等久了。”
“兒臣……告退。”
胤礽躬身行禮,退出了內殿。
轉身的剎那,他臉上的恭敬瞬間褪去,只剩下陰沉和屈辱。
當太子出現在偏殿時,所有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他周身那股低氣壓和臉上未能完全掩飾的僵硬。
眾人心思各異,卻都默契地沒有多問,紛紛上前見禮。
繁瑣的見禮過后,有太監尖細的聲音傳來:“啟稟太子殿下,宗親與文武大臣已齊集宮門,時辰將至,請各位主子移步殿外,恭迎圣駕!”
眾人聞,不敢怠慢,紛紛整理了一下衣服,戴上頭冠。
太子面無表情,身穿一身杏黃色蟒袍率先走出殿門。
其余皇子按長幼次序緊隨其后,諸位小皇孫也跟在其后面。
殿外,寒風凜冽,細密的雪花夾雜在風中,撲打在臉上,冰冷刺骨。
面見皇上,祭祀是不能穿大餐和披風的,所以,一出了殿門,所有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唯獨內里穿了皮毛,外又裹了羽絨服,腳下還穿著姜瑤折騰了不少時間,才做出防水皮鞋的弘晙是暖呼呼的!
剛才在屋里,他都熱出汗了,如今出來,剛剛好!
他這樣,讓剛才還笑話過他的幾個小皇叔,一時有些羨慕。
到了殿前廣場上,以太子為首,所有皇子、皇孫、以及后續匯入的宗室王公、文武大臣,按照嚴格的品級爵位,在寬闊的廣場上肅立靜候。
鮮艷的官服吉服在灰蒙蒙的天色和紛飛的雪花中,形成一片沉默而壓抑的色塊。
沒有人交談,所有人都微垂著頭,抵御著寒風,等待著那至高無上身影的到來。
新年的喜慶氣氛,在此刻被莊嚴的禮儀和無聲的權力博弈沖淡,只剩下風雪呼嘯的聲音,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
給祖宗祭祀,弘晙只參加過靠山村姜氏一族的。
但那種小族群的祭祀,怎么能跟現在相比。
但,對于這樣的祭祀,弘晙是知道規矩的,不能講話、不能亂動。
不過,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大活動,小家伙還是好奇的,小幅度的轉轉脖子,滴溜溜的杏眼看著周圍的的人。
只是,他那過分圓潤的身姿,不動就已經很吸引人了,一動,就更加吸引人。
只是礙于場合,沒人敢出聲,
所幸康熙并未讓眾人在風雪中等待太久,不過一刻鐘左右,御駕便在一片肅穆的靜鞭聲和儀仗簇擁下,出現在了廣場盡頭的高臺之上。
明黃色的華蓋在灰白的天幕下顯得格外醒目。
“跪!”
司禮太監拖長了音調的唱喏聲響徹廣場。
以太子為首,黑壓壓的人群如同被風吹倒的麥浪,齊刷刷地跪伏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
雪花落在他們的朝冠、肩頭,迅速融化成冰冷的水漬。
“起!”
再次起身時,膝蓋處已是一片冰涼濕濡。
如此反復,叩拜、上香、奠酒、讀祝文……整套祭祀流程莊嚴肅穆,不容絲毫錯漏。
除了司禮太監高亢悠長的聲音,以及寒風的呼嘯,整個廣場再無其他雜音,一種無形的、沉重的壓力籠罩著所有人。
當冗長而繁瑣的祭祀活動終于結束時,時間已不知過去了多久。
天空依舊陰沉,雪花未停。
眾人僵硬地站起身,只覺得雙腿麻木,棉袍、膝下都濕了,鞋里腳趾冰涼。
弘時站起身時,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小臉凍得發青,牙齒都在微微打顫。
他偷偷看了一眼旁邊的弘晙,眼里就是說不出來的羨慕!
三哥小臉紅撲撲的,眼神清亮,與周圍不少開始瑟瑟發抖的堂兄弟形成了鮮明對比。
弘晙看著弘時那副可憐模樣,只能給他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果然,他額娘是對的!
而被他此時想念的姜瑤。
在沒有森嚴的等級,沒有繁瑣的禮儀,更沒有刺骨的寒風。
屋內炭盆燒得暖烘烘的,空氣中彌漫著食物誘人的香氣的小院里,正美滋滋地坐在炕桌旁,享用著她熟悉又豐盛的早餐。
雖然雍親王府的大廚手藝很好,但姜瑤還是想念她二姐的手藝。
都是她喜歡的醬肉包子、酸菜包子、米線、油條、豆腐腦.....!
她夾起一根油條,咬得“咔嚓”作響,又舀了一勺嫩滑的豆腐腦,滿足地瞇起了眼。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親人,這才是過年該有的樣子。
哎,也不知道弘晙那小家伙在宮里能不能吃上口熱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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