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像是一個獨立于這片墳場之外的、完整的世界。透過那層薄膜,甚至可以看到里面有山巒起伏,有河流奔騰,充滿了原始而純凈的生命氣息。
“找到了。”林楓的目光,鎖定了那個“氣泡”。
那里,就是星圖上標記的“無主本源”。
然而,就在“遠游者號”緩緩靠近時,異變陡生。
“氣泡”周圍的虛空中,那些看似靜止的、如同太空垃圾般漂浮的“概念殘骸”,突然“活”了過來。
一塊破碎的、銘刻著“絕對靜止”法則的石碑,猛地一震,碑體上裂開一道猙獰的巨口。
一團糾纏著“愛”與“恨”兩種矛盾情感的光球,開始劇烈地搏動,如同心臟。
甚至一縷純粹的、代表著“虛無”的黑色裂隙,也開始扭曲、變形,從中伸出無數只由“非存在”構成的觸手。
它們,是這片斷層帶的“亡靈”,是“概念清道夫”。它們以破碎的、無主的、混亂的概念為食,維持著這片墳場微妙的平衡。而林楓這艘散發著“完整”、“穩定”、“秩序”氣息的“遠游者號”,在它們眼中,不啻于一頓從天而降的、米其林級別的饕餮盛宴。
“吼——!”
無聲的咆哮,在所有人的意識中炸響。
那是純粹的、針對“存在”本身的惡意。
無數“概念清道夫”從四面八方,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群,瘋狂地撲了過來。
它們的攻擊方式千奇百怪。
有的,投射出“衰變”射線,試圖讓“遠游者號”的艦體結構,瞬間經歷億萬年的腐朽。
有的,吟唱著“遺忘”的歌謠,試圖抹去艦船本身在宇宙中的“信息”,讓它從“存在”的層面上消失。
林楓構建的“概念絕緣體”力場,在如此密集的、來自四面八方的概念沖擊下,也開始劇烈的閃爍,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
“主君!太多了!我們的‘定義’正在被稀釋!”瓦里斯焦急地吼道。
就在此時,一個最強大的、最詭異的存在,從那群“清道夫”的后方,緩緩浮現。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像是一團不斷變幻的、由無數個問號組成的墨跡。它一出現,周圍其他的“清道夫”都本能地退開,讓出了一條路。
它,是這里的“王”。一個由“終極悖論”化身而成的怪物。
它的意志,跨越了空間,直接降臨在林楓的腦海中,化作一個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質問:
一個全能的定義者,能否定義一個他自己也無法定義的‘概念’?
這個問題一出現,林楓周圍的現實,開始崩塌。
他腳下的甲板,變得既“存在”又“不存在”。身邊的瓦里斯和鬼三哭,形象在“伙伴”與“敵人”之間飛速切換。整個“遠游者號”,似乎要被這個悖論,從內部徹底撕裂。
這是一個邏輯的死循環,一個思想的陷阱。
如果回答“能”,那就意味著存在一個他無法定義的“概念”,所以他不是全能的。
如果回答“不能”,那就意味著他的“定義”能力有其極限,所以他也不是全能的。
無論怎么回答,結果都是對林楓“全能定義者”這個身份的根本性否定。一旦他的自我認知被動搖,他的所有“定義”能力,都將瞬間失效,整艘船,連同他自己,都會被這個“悖論之王”,徹底吞噬。
“悖論之王”的墨跡身軀,緩緩蠕動,似乎在欣賞著獵物陷入絕境的掙扎。在它看來,這場狩獵,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