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冶子鍛錘終于微微一滯，目光掃過女兒女婿。
“起來吧。”
接著，又落在泰山身上。
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但語氣依舊平淡。
“人皇陛下此番興師動眾，所為何事？”
夏天微笑道：“前日所請，朕心念念。深知空口無憑，故請大師至親與高徒一同前來，并非施壓，而是想讓大師親眼看看，他們在乾夏并非籍籍無名，而是深受重用，方能安心。
“更希望大師能明白，他們的未來，乾夏的未來，都與大師您的選擇，休戚相關。”
不錯，對于這一名“工匠祖師”也，夏天已經是不止一次到訪了。
之前修復“圣者之城”的時候，歐冶子就顯露出痕跡，夏天作為圣者之城的城主，自然不會放過，這種相當于后世的“大國重器”的“技術人員”。
只是，后者幾次都拒絕了！
這一次，夏天卻是將乾夏陣營中與這一名絕代天驕關聯的人員都帶了過來，無疑代表此次“志在必得”。
莫邪連忙開口：“父親，乾夏陛下求賢若渴，更對我匠道一脈極為看重。工部之下，設有‘神匠院’，匯聚天下奇材，予我等充足支持。女兒與干將師兄所學，得以盡情施展，近日正嘗試復原上古神兵圖譜！”
干將接話道：“岳父，陛下曾，兵器之利，乃國之力基。乾夏愿舉國之力，支持我輩匠人追尋至高之道。此等國家，世間難尋第二處。”
泰山也抬起頭，大聲道：“師尊！弟子是個粗人，不懂太多大道理。但弟子知道，在乾夏，有好材料打，有好胚子煉，打出來的刀劍鎧甲，立刻就能裝備我人族兒郎，去砍那些異族神靈的狗頭！痛快！陛下說了，最好的匠師，就該有最好的爐火，最好的材料，打最能護我人族的兵器！師尊，您……您就來吧！弟子還想日日聆聽您的教誨！”
他話語樸實，卻充滿了力量和對歐冶子的崇敬。
歐冶子沉默地看著他們，聽著他們語中透露出的滿足、激情與那份屬于匠人的純粹追求。
“陛下倒是好手段，讓我這女兒女婿、弟子都為之臣服。”
卻并沒有答應，而是再次看向夏天。
“大師，說錯了，我乾夏使用的并非手段，乃是誠心。”
夏天坦然應對。
“我知大師心中顧慮。”
接著，話語一轉。
“乾夏已得令嬡與東床快婿，更有大師高徒效力。大師是擔心，若您再入乾夏，一門過于顯赫，反成眾矢之的，恐不利于他們日后發展，也恐有損乾夏朝堂平衡。”
歐冶子動作微頓，終于抬眼，眸中仿佛有熔巖流淌：“陛下既知，何必再勸？老朽在此圣城，一樣可為人族鑄兵。”
夏天微微一笑，搖頭道：“大師此差矣。大師請看——”
他抬手一揮，乾天氣運云海景象投影而至。
只見武松的神國鎮壓邪祟，趙云的神國與軍陣共鳴，呂布的神國殺伐沖天，王陽明、范蠡等人的神國各顯神通。
“我乾夏立國，靠的不是權衡制衡，而是海納百川，人盡其才！每一位天驕皆是我乾夏擎天之柱，豈因親緣關系而自縛手腳？令嬡夫婦憑功績立足，大師若來，憑的更是您‘匠神’之尊，于國有大用，豈會因您而壓制他們的前程？”
“反之，您若加入，乾夏工部、匠作監乃至全軍裝備，皆可由大師統籌規劃，此乃千秋功業之基，令嬡夫婦亦將因您而更受尊崇。”
“屆時，您與他們非是家族裙帶，而是我乾夏‘匠道’一脈并立於世的擎天巨柱！成就一段一門三匠神的盛名？”
他語氣愈發誠懇。
歐冶子動作微頓，終于抬眼，眸中仿佛有熔巖流淌：“陛下既知，何必再勸？老朽在此圣城，一樣可為人族鑄兵。”
“您在此鑄兵，是為一人之道；入乾夏鑄兵，則是為萬世之基！您的技藝、您的道，當有整個皇朝的氣運為之加持，當有億萬人族的信念為之共鳴，方能達到前所未有的極致！”
夏天搖頭，語氣肅然。
“更何況，大師可知，為何我急需大師加入？”
夏天指向那氣運云海：“我乾夏神國，皆以氣運為基，法則為骨，與眾神信仰之道截然不同。大師的‘鑄神兵國’，亦當如此！大師鑄兵，需頂級材料、需神火法則、需天地氣運加持。”
“圣城雖好，終非國本。”
“唯融入乾夏，大師方可調動舉國之力，搜集萬界奇材；引乾夏龍氣與軍魂戰意入火，鍛造出真正能鎮國運、斬神魔的至尊神器；您之‘名劍歸心’特性，更能與乾夏國運徹底融合，萬兵朝宗，護我河山！”
“此乃互利共贏，大師之道，可在乾夏臻至圓滿！”
他停頓片刻，聲音沉凝。
“如今諸神降臨，人族危機四伏，急需定鼎之神器。大師乃人族匠神，忍見畢生所學不得極致施展？忍見因避嫌而錯失讓人族兵器之道光耀萬界之機？”
“乾夏愿傾國之力，助大師問鼎無上匠道，鑄就永恒傳奇！屆時，大師之名，非止于一國客卿，更是我人族永世敬仰的‘兵祖’！”
歐冶子沉默良久，神國內只有爐火熊熊與錘音回響。
“更何況，大師莫非不想親眼見證，由您親自統籌，匯聚干將莫邪之靈巧、泰山之剛猛，以及您畢生所學，再佐以乾夏無量底蘊，最終會鍛造出何等驚天動地的……鎮國神器嗎？”
夏天“趁熱打鐵”。
歐冶子目光緩緩從夏天、干將、莫邪、泰山等人臉上一一掠過。
神國內熾熱的火焰仿佛都安靜了幾分。他看到了女兒女婿眼中的期盼與驕傲，看到了眾多弟子眼中毫無保留的崇拜與渴望，更看到了夏天眼中的誠意！
良久，他忽然輕嘆一聲，手中的神錘終于徹底停下，那轟鳴的鍛打聲戛然而止。
“罷了，罷了。”
歐冶子搖了搖頭，卻又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
“人皇陛下，深諳‘鑄劍’亦需‘鑄心’之道。老朽這塊頑鐵，便被陛下這‘人情’與‘大道’并重的爐火煉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