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啊,你要永遠記得,殺害你爹和你爺的人,叫江云天!”
“你爺死的時候,腦袋被砍成了兩半,尸體被掛在城墻上三天三夜。”
“你爹死的時候,身上中了十三箭,其中有一箭從眼睛里扎過去,我去收尸,不小心拔出了他的眼珠子……”
“翩翩,為我們報仇……為我們報仇啊!”
翩翩的腦海中,是一片人間煉獄的景象。
那夜皓月空明,掙扎在尸山中的軀體,在血染的泥濘中混亂爬行,悲憫與痛苦的哀嚎與吶喊不絕于耳。
她好似被吞沒在了那樣的世界里,很多很多年……
“呼……”
時間過去良久,翩翩長舒了一口氣。
到此刻她才發覺,自己的身體正不住地顫抖,胸口壓著的氣險些提不上來。
她連忙屏住呼吸,強壓下心中凌亂。躲在屏風后舒緩了好一陣,直到情緒稍微平復下來,眼中的血紅消散,方才整理好衣裙,緩緩走到堂中。
目光看向茶桌旁的男子,她的心情極為復雜。
她為一個結果,努力了十年。
而如今結果就在眼前,她卻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翩翩款步走到江云帆面前,隨即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見過公子。”
江云帆聞聲抬首,目光落在她身上,細細打量了幾眼。
確如傳所說,眼前這女子生得十分好看。盡管戴著面紗,卻依舊掩蓋不住俊美的臉部輪廓,而遺漏在面紗之上的那雙眼睛,更是精致漂亮,似有勾魂奪魄的神采閃爍。
不過從她的眉眼之間,江云帆倒是看出了幾分漠北的異域風情,與江瀅的長相風格有點類似。
難不成,這姑娘也是從北漠來的?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并未深思。
既為客,江云帆也沒有一直安坐的道理。他立刻起身,同樣彬彬有禮地回了一禮:“想必閣下便是翩翩姑娘了。”
“正是小女子。”翩翩螓首輕點,聲音里聽不出絲毫波瀾,“今日于這湖中畫舫與公子偶遇,實乃三生有幸。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又是一上來就盤問姓名。
江云帆心中了然,卻也沒打算藏著掖著,果斷坦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于晏!”
于晏,當然得叫于晏。
相同的化名不能常用,這是最簡單的道理。
就好比江云帆上次已經使用過“彥祖”這個名字,并且還被一部分人知曉。若再多次使用,只會導致知曉的人也越來越多,一旦有人相互碰頭討論,那么他被找到的幾率就會大大增加。
所以頻繁更換自己的馬甲,這也是生存之道。
可殊不知,面前的女子早已將這一切看穿。
“于公子……請坐吧。”
翩翩在心中將這個名字默念了一遍,隨后微微一笑,優雅地伸出手,示意江云帆落座。
江云帆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與翩翩隔著一張茶桌,分坐兩側。
而此刻。
僅隔著一道薄薄木墻的后艙之中,齊之瑤的神情十分凝重。
她所處的位置極佳,足以將前艙的對話聽個大概。尤其是江云帆的聲音,雖不算刻意拔高,但音色清朗獨特,穿透力極強,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
只是她想不明白,這家伙明明叫江云帆,為何在翩翩面前,卻不肯吐露真名,反而謊稱自己叫什么“于晏”?
是此人天性謹慎,習慣性地使用化名?